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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儘管對於已經適應了長途跋涉的「美篷車」而言,二百法裡路如同散步一樣輕鬆,然而,在這塊「令人厭惡」的土地上走這段路,就像來加走二百次一樣使人倍受煎熬,卡斯卡貝爾先生打算盡可能在較短的時間內穿過這個是非之地。

  從此,不到吃飯時間便不停車歇腳。免去了平衡和體操練習、鋼絲上的舞步和角力。絕不讓盎格魯·撒克遜的公眾得到任何愉悅!卡斯卡貝爾全家人有的只是對鑄著英國女皇頭像硬幣的極度輕蔑。一美元的紙幣要比一枚皇冠圖案銀幣或一英鎊金幣值錢得多!

  在這種種境遇下,「美篷車」盡可能地在行進中遠離城鎮和鄉村,也就不難理解了。由於總在野外走路,途中的獵物能夠提供充足的食物,這樣也就避免了購買這個可憎土地上生產者的任何產品。

  人們無法想像卡斯卡貝爾家怎麼始終保持這種強硬的態度。不!這很自然。同樣,有哲學家風範的卡斯卡貝爾曾在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不幸事件中持有鮮明的豁達情緒,即使在不幸的內華達山脈偷竊事件發生之後,他超人的幽默感也得以恢復。然而,當他跨進新不列顛的邊界之時就變得傷感而憂鬱起來。他低頭走路,面容冷若冰霜、帽子拉下直遮住耳朵,把兇狠的目光投向與他相遇而過向他報以善意微笑的旅行者。當桑德勒由於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招致責難時,大家分明看得出他並不在笑。

  實際上,那一天呀,噯呀,這個淘氣鬼竟然在篷車前倒著行走,他還不住地做出各種怪相和鬼臉!

  然而,當父親尋問他這樣做的動機源于何處時,他的回答起碼也會令人厭倦。

  「那是因為我們正在進行一次倒退的旅行!」他邊回答邊眨著一隻眼睛。

  別的人不由地爆發出一陣哄笑,這個回答太機敏不過了——甚至連丁子香都感到這個回答太好了……至少它一點兒也不愚蠢。

  「桑德勒,」卡斯卡貝爾先生擺出作父親的架式,用教訓人的口吻說,「如果你還允許這種形式的玩笑出現,尤其在人們無心插科打洋的時候,我將會揪你的耳朵並且把它們扯到腳後跟上去!」

  「哦,父親……」

  「隊列裡不許出聲!禁止在英國的屬地上發笑!」英屬哥倫比亞與太平洋沿岸毗鄰的地區道路非常崎嶇。這裡東面被山峰和海灣包圍。連綿不斷的落基山脈一直延伸到屬地的盡頭,位於大洋邊的彼特海岸把山脈深深地撕開了一角,西面眾多的峽灣把山脈切為數節,如同挪威海岸一般,從另一側的高峰上腑瞰海岸,景色美不勝收。這裡聳立的陡峭山峰與歐洲的山峰完全不同,甚至在阿爾卑斯地區中找不到類似的山峰,這裡的冰川無論是厚度和廣度都超過了瑞士。霍克山的許多山峰海拔高度達到五千八百米——比勃朗峰的最高峰還高出一千多米——這裡的布倫峰便高出阿爾卑斯山脈最高峰許多。

  說實話,在這東西兩面的山脈之間伸展出一條寬闊而富饒的谷地,這便是「美篷車」必經遵循的旅行方向,這裡開闊的平原和壯觀的森林一個挨著一個。這塊谷地的深處一條水量充沛的河流由南向北流過一百法裡後直奔一個狹窄的海峽,這就是弗雷河,它被彼特海岸阻隔,海岸陡峭的山崖像是居高臨下地腑瞰著溫哥華島和星羅棋佈的群島的巨人。

  溫哥華島從地圖上看其長度為二百五十公里,寬七十三公里。一七八九年西班牙人作為戰利品賣給了葡萄牙人。溫哥華島曾三次被更名,它曾被稱為努卡島,第二次是以一個英國航海家卡德拉船長的名字命名。隨後,直至十八世紀末葉才最終歸屬大不列顛。

  溫哥華現在的首府是維多利亞城,它的主要城市還有納內依蒙。這裡豐富的金屬礦和煤礦是舊金山多種最為活躍的商業門類中的一個產業。因為舊金山擁有西海岸各種海港的優勢。最早是由「哈德遜灣公司」開採和經營這些礦藏。

  溫哥華島以北不遠,沿海地帶內佈滿了皇后夏洛特群島的大小島嶼,這個群島是英國人在太平洋海城中間佔據的最大的群島。

  人們很容易猜到,卡斯卡貝爾先生決不想去光顧這個英屬首府城市,就像他從沒想過去參觀澳大利亞的阿德萊德、墨爾本,印度的馬德拉斯和加爾各答一樣。他帶著滿懷憂慮經過弗雷澤谷地時,也同樣在牲口車輛允許的情況下儘快趕路,他也只與那些有當地土著血統的居民打交道。

  再則,當這支賣藝人小隊伍穿過此地時,很容易獵取野味作為必要的食物。黃鹿、野兔、山鶉應有盡有,而且,正如卡斯卡貝爾先生所說:「至少我們吃得是上天賜給的清白食品,這些由我小兒子用鑽彈快速射殺的生靈的血管裡沒有盎格魯·撒克孫人的血!另外,法國人吃了這些野味不會心懷愧疚!」經過蘭利要塞後,馬車已經進入了弗雷澤谷地深處。在這塊幾乎無法通行的土地上,馬車確實歷經迷途後才找到了出路。沿著弗雷澤河的左岸饅布著寬闊的草場,西鄰森林的邊緣就在眼前,遠處地平線上崇山峻嶺的座座利劍般的山峰在毫無生氣的天空映襯下分外醒目。

  應該提及的是,在紐維斯明斯特,這個位於弗雷澤河口處,彼特海岸地區主要城市之一的地方,讓留意到在兩岸之間有渡船在幫著人們渡河。多麼細心的觀察,事實上要逆流而上直至河的源頭,「美篷車」絕不用再向西繞道而行。這不但是最佳捷徑,也是最方便的路線,只有如此,才能鑽出英屬哥倫比亞邊境到達阿拉斯加的尖頂地帶。

  另外,卡斯卡貝爾先生偶然遇到了一個印第安人,他願意作為嚮導帶著這支小隊伍去俄屬阿拉斯加。卡斯卡貝爾先生對這個誠實的土著人不無信賴。當然,這將會增添一份開銷;但是,為了確保旅行者的安全和旅途的快捷,不該太看中那幾個美元,必要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這位嚮導名叫羅諾。他是此地人稱「迪斯」部落群的一個部落的成員,這些部落是印第安最早的群體。它們與歐洲人的來往非常頻繁。這些印第安人與那些生性奸詐、假心假意、殘恣、野蠻的捷利先特人有著本質的區別。

  卡斯卡貝爾曾不得不對這些美洲西北部的匪邦嚴加防範。數十年前的一八六四年,不就是這邦匪徒參與了對那些派往彼特海岸築路工人的血腥殺戮嗎?

  華汀頓築路工程師不就是倒在他的屠刀之下,而慘死的噩耗又讓整個僑界承受了多麼深切的婉惜與悲痛嗎?當時不就是盛傳捷利克特人挖出受害人的心臟食用,就像食人肉的澳大利亞土著人一樣的傳聞嗎?

  讓在弗雷德裡克·威姆帕爾穿越美洲北部旅行手記中讀到了這個駭人聽聞的屠殺事件,他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告訴父親預防遇到捷利克特人時將會發生的危險;當然他並沒有告訴家中的其他人,免得讓他們擔驚受怕。況且,自從那次悲慘的事件之後,由於嚴厲的絞刑使他們中的許多屠夫受到嚴懲,這種最為直接的解決方式使他們的行為得以約束,那些紅臉印第安人已經遠離殺戮的罪惡行徑。這也是嚮導羅諾向卡斯卡貝爾擔保的原因,他保證在穿越英屬哥倫比亞的旅途中不必有任何擔擾。

  天氣一直很好。中午時分,已經能感到熱浪向人們襲來。綻開的花蕾在枝頭迸發著誘人的活力,綠葉紅花不失時機地讓春天的色彩交相輝映。

  這個地區具有美國北閱特有的景致。弗雷澤谷地被重重疊疊的森林環抱著,其中不乏特有的北方樹種;雪松、冷杉、還有花旗松。有些樹幹底部的徑圍可達十五米之巨,直聳雲天的樹冠竟有一百多法尺之高。在樹林和平原上有著豐富的野禽,而且十分集中,讓人輕意就能獵取廚房日常所需的食物。

  此外,這個地區也一點不荒涼。村落到處可見,印第安人看上去與盎格魯·撒克遜的管理者們相當融洽地生活在一起。河面上雪松木質小船組成的船隊來往穿梭不息,或順流而下,或在木槳和風帆的幫助下逆流向上。

  同樣,馬車時常與南行的紅臉印第安人相遇。這些成群的印第安人身子都裹在白羊毛大衣裡,他們不時地還與卡斯卡貝爾先生搭上三兩句訕,卡斯卡貝爾最終能似是而非地明白他們說了些什麼,因為,他們使用一種獨特的方言,欽諾克語,一種混合著法語、英語和土著隱語土話的語言。

  「太棒了!」卡斯卡貝爾叫起來,「瞧,我會說欽諾言語囉!我又能講一種從來沒有學過的語言了!」欽諾語,正如羅諾所說,是美洲西部給予了這種語言的這個名字。實際上直至阿拉斯加的許多省份裡有很多民族都使用這種語言。

  此時,由於溫暖季節的過早來臨,無數冬季的積雪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儘管有時冰雪也會滯留到四月的最後一天。誠然,這對於旅行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情形了,對於急於儘快走出英屬哥倫比亞的卡斯卡貝爾先生來說,對牲口和車輛過份的擔憂就未免有些多餘了。隨著氣溫的逐漸增高,蚊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不期而至,這些可惡的小東西已經越來越讓人無法忍受。當夜幕降臨,人們儘管不讓一絲亮光從「美篷車」裡露出,即使如此,也狼難避免蚊蟲的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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