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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大家從柯蘭歇爾岩洞走出來。走在環繞小島東部的堤岸上。支樁垂直插下,好像某個工程師在那打了些玄武岩樁子一樣。支柱的頂端構成大岩石腳下一塊結實、乾燥的路面。在這幾分鐘的散步中,大家邊聊邊觀賞小島,激浪輕撫過小島,激浪的一帶綠水清可見底。要去這岩洞,真想不出有比這更美的路了。一千零一夜裡的幾個英雄住在這岩洞裡,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行人走到了小島的東南角,奧利弗讓同伴們登了幾級天然形成的臺階,這些臺階跟宮殿裡的樓梯相比,毫不遜色。

  在臺階的拐角處豎立著那些外柱,外柱擠在一起靠在岩洞的岩壁上,跟從維斯達到羅馬各地的小修道院裡的一樣,只是外柱並排排列著,好藏住後面的大作。建築外脊上靠著巨形台基,小島的這一角便由此台基構成。岩石傾斜的礦理,就像按拱頂拱腹上岩石的幾何剖面圖排列的一樣,這傾斜的礦理和垂直豎立的柱子形成鮮明對比。

  臺階腳下,大海已不再那麼平靜,可以感到外海已是波濤洶湧,大海像在呼吸的作用下,輕輕地升起落下。

  那裡照出臺基的整個底座,水下起伏著那台基微黑的影子。

  奧利弗到了上面的石柱,朝左一拐,給坎貝爾小姐指了指一段狹窄的堤岸,更確切地說是一段天然護坡道,沿著岩壁,護坡道一直延伸到岩洞深處。一段欄杆的鐵支架砌在玄武岩裡,它在牆和小堤岸的尖背之間構成一個欄梯扶手。

  「啊!」坎貝爾小姐說,「這個欄杆破壞了芬格宮殿的美觀!」

  「的確。」奧利弗答道,「這是大自然的傑作中人類硬加進去的一筆。」

  「如果有用,就該去用它。」薩姆說。

  「就是的。」西布跟著說。

  進入芬格岩洞時,大家聽從嚮導的建議,停下腳步。

  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一個大殿,又高又深,半明半暗,充滿神秘色彩。從海上看,兩側壁間間距有三十四英尺左右。左右兩面,玄武岩柱,互相擠著,像在哥特時代後期的某些教堂裡的一樣,看不到承重牆。立柱的頂端有具大尖拱頂的起拱,拱頂高出水面五十英尺。

  坎貝爾小姐和同伴們第一眼,便為這景觀驚歎不已,戀戀不捨地離去,沿著形成內護坡道的突出部分走進去。

  那井井有條地排列著幾百根棱柱形柱子,但大小不一,像是龐大的結晶物。細膩的棱邊十分突兀,就像裝飾藝術家手裡的刻刀畫出的線條。從幾何學角度上看,一些岩柱的凹角跟另一些岩柱的凸角相呼應。這邊的岩柱有三面的,那邊的有四面、五面、六面,直到七八面的都有,這表明在總體風格保持統一的前提下,又那麼富於變化,好像是要證明大自然的藝術品味之高。

  光從外面射進來,跳躍在這些岩柱的多面角上。裡面的水吸收了外面的光,明亮地跟鏡子一樣,光印到海下的岩石上,印到水草上,把它們染成深紅色或淺黃色。縷縷光線照亮了玄武岩的凸出部分,玄武岩用不規則的藻井裝飾著這舉世無雙的地下宮殿。

  裡面籠罩著一種轟鳴的寂靜,如果能把這兩個詞放到一起的話,大家不想打破這深穴裡特有的寂靜。只有風在裡面奏出長和絃,那長和絃好像由一組減弱的七度音程組成,一點點增強又消失。在風強勁的吹拂下,好像可以聽到如大口琴的簧片般的角柱在共鳴著。是不是用這滑稽的效果才有其名「安—那—維那」(克爾特語,意思是「音調和諧的岩洞」),「音調和諧的岩洞」,克爾特語如此稱呼這個岩洞。

  「哪個名字更適合它?」奧利弗說,「既然芬格是奧西昂的父親,他應有能力把詩與音樂混同為一種藝術。」

  「應該吧,」薩姆說,「不過,像奧西昂自己說的:『何時我的耳朵能聽到那詩人的讚歌?何時我的心會為祖先們的豐功偉績而激動呢?那是豎琴不再讓塞蔔拉的木制樂器奏鳴之時!」

  「是的,」西布補充說,「宮殿現在已荒蕪,回聲已不再迴響過去的讚歌!」岩洞估計深一百五十英尺左右。中殿深處露出了一種管風琴木殼,那顯出了一些立柱,比入口處的立柱小些,但線條同樣很完美。

  奧利弗·辛克萊,坎貝爾小姐和兩個舅舅都想在那停上一下。

  從那看出去,向廣闊天空展開的視角很美。水,浸著光,可以看到海底深處的佈局。海底有四面到七面的各種柱角,像拼圖的方塊一樣一個插到另一個裡。在側面的岩壁上,光與影奇妙地變幻著。當幾片雲走到岩洞口時,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煙霧擋住了劇院的舞臺前方一樣。相反,當一縷陽光,被深處的晶體反射時,陽光像長長的光板,升到大萬的圓室,這時,光與影又再度閃爍,棱柱又是七彩斑斕。

  遠處,大海在蒼穹的底級上破碎開去。海的框架,黑得像鳥木邊,把底級的全部色彩都印在了遠景上。遠方,天和水壯麗無比,可以遠遠地看到約納島,島在外海的二千里之外,天、水把它修道院遺址清楚地勾勒了出來。

  大家面對著這仙境般的美景,心醉神迷,內心的感受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多迷人的宮殿啊!」坎貝爾小姐最後說,「誰要是不相信這宮殿是上帝為精靈和水神而造,他該是多缺乏詩意啊!這伊奧利亞大豎琴在風的吹拂下,又是為誰而振顫出這聲音來的呢?韋渥雷在夢裡是不是就聽到了這種超自然的音樂,這種塞爾瑪的聲音,我們的小說家為欺騙其主人公們而記下了這聲音的和絃。」

  「太對了,坎貝爾小姐,」奧利弗答道,「沃爾特·司各特在蘇格蘭高地詩一般的過去裡尋找形象時,他一定是想到了蘇格宮殿。」

  「就是在這我想喚醒奧西昂的幽靈!」激動的年輕姑娘接著說,「聽見我的聲音,那隱形詩人為什麼不在沉睡了一千五百年之後再現身呢?我愛想那些不幸的人,像荷馬一樣的盲人,他們多次藏身在這座宮殿中。這宮殿還帶著奧西昂父親的名字!這裡對芬格的傳說肯定受到奧西昂史詩般和抒情般靈感的影響。您們不相信,老奧西昂可能就坐在我們這個地方,他的豎琴聲可能就和塞爾瑪斯嘶啞的嗓音混合在一起呢!」

  「您這麼堅信說這話,我怎麼能不信呢,坎貝爾小姐?」奧利弗應聲說。

  「要是我祈求他呢?」坎貝爾小姐低語。

  她用那純真的聲音,幾次喊著老詩人的名字,聲音在風的振顫中傳開去。可是,儘管坎貝爾小姐的願望很強烈,儘管她呼喚了好多次,也只有回聲在回應,奧西昂的影子還未出現在他父親的宮殿中。

  然而,太陽已消失在厚厚的水氣下面,岩洞裡充滿了沉重的影子。外面,大海在逐漸膨脹,長長的浪花在岩洞深處的玄武岩上撞碎,響聲震天。大家於是回到護坡道上,浪花已把它遮去了一半,繞過小島的一角,外海的風撞擊著小島,猛吹著小島這一角,大家又回到圍堤上,暫時躲了起來。

  兩小時來,天氣在急劇惡化。狂風在到達蘇格蘭沿海地帶時已成形,並有可能要轉成颶風,不過玄武岩峭壁保證了坎貝爾小姐和同伴們的安全,他們才能輕鬆地回到柯蘭歇爾岩洞。

  第二天,氣壓計汞柱繼續下降,風變得更加兇猛。雲層更厚更灰,停到了一塊稍低的地方,填滿了整個宇宙。還沒有下雨,可太陽也沒出來,甚至在雲層很少的幾個間隙中間也沒露面。面對這意外情況,並沒像人想的,表現出很不滿。暴風雨襲擊著小島,荒島上的生活也就變得水渾火熱。許多次,她被芬格岩洞詩般的奇影吸引,又回到岩洞裡。她常常在那暇想著,一呆就是幾小時。別人勸她謹慎些不要去那冒險,而她根本沒把這放在心上。

  第二天,九月九日,蘇格蘭海岸壓力降到最低。在狂風中心,氣流猛烈地移動著,那力量大得驚人。這就是颶風。在島的高地上根本無法抵住它。快到晚上七點了,大家該回柯蘭歇爾吃晚飯了。坎貝爾小姐已走了三小時,也沒說她去哪,到這會兒還沒回來。奧利弗·辛克萊和麥爾維爾兄弟該是多麼焦慮不安啊!

  大家耐心地等著,但心裡越來越擔心,八點了,可還不見坎貝爾小姐的身影。奧利弗幾次登上島的高地,可在那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暴風雨異常兇猛地肆虐著,大海掀起巨浪,不斷拍打著小島西南部。

  「不幸的坎貝爾小姐!」奧利弗突然大叫一聲,「如果她還在芬格岩洞裡,得去把她拉出來,或許她已經在裡面迷失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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