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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對於一個充滿幻想的腦袋這便是一部小說的開始,但小說卻似乎不得不停留在第一章。已經動筆的書在坎貝爾小姐手中突然停了下來,她會從哪一頁重新翻開它呢?既然她的「主人公」與蓋爾人時期的某個 Wodan 一樣沒有再出現過?

  她是否至少曾在奧班海灘來來往往的那冷漠的人流中尋找過他?或許她已經碰到他了?沒有。他大概不會認出她來。為什麼在格倫加里號上他就一定要留意到她呢?為什麼他就得向她走來?又怎樣才能讓他知道她也對他有部分的救命之恩呢?然而正是她在眾人之前發現了遇險的小船,是她一個懇求船長去救他的!事實上這或許已使她付出了代價,那天晚上,綠光!

  這樣的擔心是不無理由的。在麥爾維爾一家到達奧班的三天裡,天空的狀況足以讓愛丁堡或格林威治天文臺的天文學家們感到失望,它如同蒙了一層霧氣,更令人喪氣的是一些雲團,最大型號的望遠鏡或天文望遠鏡,劍橋大學的反射鏡也和帕森城的一樣不能突破雲團。

  只有太陽有足夠的力量讓它的光芒穿破雲層;但是在它落山時海平線便被薄霧籠罩,變得朦朦朧朧,薄霧用絢麗的色彩染紅了西方,使得綠色無法到達觀察者的眼中。

  坎貝爾小姐滿腦子都是離奇的想像,她把考瑞威爾坎旋渦遇險事件和綠光混在了一起,可以肯定的是前者與後者一樣都不明朗,霧氣使後者模糊不清,姓名與身份不明則讓前者可望而不可及。

  麥爾維爾兄弟想勸他們的外甥女要有耐心,可來得不是時候,坎貝爾小姐毫不客氣地把碰上壞天氣的責任推到了他們頭上。

  於是他們便責怪起從海倫斯堡帶來的無液氣壓計,它的指針就是不往上升,事實讓他們甚至願意用他們的鼻煙盒去換取一個太陽落山時不為霧氣遮蓋的天空。

  至於學者尤爾西克勞斯,在有一天談到海平線上雲霧的時候,他百分之百愚蠢地窮追起了雲霧的形成,就差沒開了節物理課,坎貝爾小姐在場的時候他就開始了,他談到雲霧,隨著溫度的降低它們做下降運動到達海平線,他還談到了縮小成水泡狀的霧氣以及雨雲,層雲,積雲等的科學分類。不用說,他這樣做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博學,可他表現得太明顯,讓麥爾維爾兄弟都不知該對這不合時宜的講座作何表示!

  坎貝爾小姐則乾脆地「槍斃」了年輕學者,如果用句現代的時髦話來說的話:首先,她裝作在看別處,壓根沒聽他的活;其次,她頻繁地抬頭去看杜羅萊城堡,顯得好像沒有看見他;最後,她低頭看著自己精美的鞋尖——這是一位蘇格蘭女子能做到的最不加掩飾的冷漠標誌,一種極端的蔑視,不光對談話的內容,也針對談話者本人。

  亞裡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只能聽到和看到他自己,他只為了自己而誇誇其談,對此沒有注意到,或者說似乎沒有覺察到。

  就這樣,八月三、四、五、六號過去了,然而在最後一天,麥爾維爾兄弟大喜過望地發現氣壓計上升了幾度。

  第二天出現了一個極好的兆頭,早上十點鐘,太陽光芒四射,天空在大海上顯示了它那乾淨明亮的藍色。

  坎貝爾小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輛供出遊用的四輪敞篷馬車就在喀裡多尼亞旅館的馬廄中,隨時聽候她的使用,現在是時候了。

  於是,晚上五點鐘,坎貝爾小姐便與麥爾維爾兄弟坐上了馬車,馬車由一名熟練的馬車夫駕使。帕特裡奇登上後排的座位。車夫的長鞭的鞭梢輕輕掠過四匹馬。馬車便踏上了由奧班去克拉幹的路。

  亞裡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感到十分懊悔——如果不令坎貝爾小姐遺憾的話——由於忙著一個重要的科學論文,他沒能同去。

  一路上的景色非常迷人。馬車走的是沿海的路,沿著北凱爾雷雷島與蘇格蘭海岸分開的海峽。這座火山島風景宜人,但在坎貝爾小姐眼中卻有一點缺憾,就是擋住了她想看的海平面。可既然只有 4.5 英里的路要走,她倒也樂得欣賞島嶼美麗的側影。這些島嶼被陽光分成了兩半,上面有一些丹麥人的城堡遺址圍著島的南端。

  「這以前是麥克·道格格斯·德·洛恩的居住地。」薩姆指著那兒說。

  「對於我們的家族,」西布補充道,「這座城堡有歷史價值,因為它是被坎貝爾家族摧毀的,他們在那裡毫不留情地殺光了所有居民之後放火燒了它。」

  這年代久遠的事件似乎特別博得了帕特裡奇的讚賞,他為家族的榮耀而輕輕地鼓起了掌。

  過了凱爾雷雷島後,馬車走上了一條狹窄的,略有些崎嶇的道路,這路一直通向克拉幹村,從那兒馬車便進入了人工地鐵,它呈橋狀,將塞爾島與大陸連接了起來。半個小時後,在把馬車停放在一條溝壑的深處之後,遠足者們登上了一個山丘較為陡峭的山坡,在臨海的岩古邊緣坐了下來。

  這次再沒有什麼會對觀察者的視野構成障礙的東西了,轉向西面:既沒有伊斯達勒島,也沒有伊尼施島,這兩個島靠著塞爾島。在赫布裡底群島最大的島之一,馬爾島東北面的阿達那裡斯岬角以及西南面的科隆寒島之間露出一大片海平面,過一會兒太陽將在那兒將它的熾火浸入水中。

  坎貝爾小姐略微向前靠了靠,陷入了沉思中。幾隻猛禽,鷹或是隼,使得這寂靜有了些活力,它們在」窟」上盤旋,這是一種帶著岩石內壁呈漏斗狀的山谷。

  從天文學角度看,每年的這個時候,在這一緯度,太陽應在晚間七點四十五分落山,位置恰好在阿達那裡斯岬角處。

  再過幾周就無法看到它消失在海天交界處了,因為科隆寒島將把它從視線中遮去。

  這天晚上,觀察現象的時間和地點都選得不錯。

  此時,太陽正沿著一條斜軌線滑向無遮無攔的海平線。

  肉眼是很難承受它已變成火紅色的光盤所發出的光芒的,而水面又把它反射成了一道道長長的麟麟波光。然而,坎貝爾小姐和她的舅舅們誰也沒想著去閉上眼睛,不!哪怕只是一瞬。

  但是,就在太陽用它的下邊咬住海平線之前,坎貝爾小姐發出了一聲失望的歎息。

  一小團雲恰好出現了,纖細的如同一枚投擲武器,長的如同軍艦頂端的狹長小旗。它把光盤分割成了不等的兩塊,似乎在和光盤一起向海平線降去。

  看樣子一股輕風便足以把它驅走,將它吹散!……可風卻沒有吹起來。

  當太陽變成了一彎極小的孤時,這一縷輕霧便取而代之成為了水天交接的分界線。

  綠光消失在這一小團雲霧中,沒能呈現在觀察者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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