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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薩姆和西布兄弟倆覺得很不自在,他們到預訂的會客廳裡,滿臉羞愧地等著坎貝爾小姐跟他們談話。

  坎貝爾小姐所作的解釋十分簡短乾脆,到奧班來是為了看海平面,可卻什麼也沒看到,甚至都無須再提起它。

  兩個舅舅只能從他們良好的願望出發來進行推測,因為他們壓根就不熟悉奧班嘛!誰會想到儘管浴客們如潮般湧來,可大海,真正的大海卻並不在那兒!這或許是海岸上唯一一處沒有水線出現在天際的地方,討厭的赫布裡底群島。

  「好啦,」坎貝爾小姐說道,用一種盡可能嚴肅的語氣,「我們應該在奧班之外另選一個地方,既便這得以放棄和亞裡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見面的便利條件為代價!」

  麥爾維爾兄弟本能地垂下了頭,這迎面一擊使他們啞口無言。

  「我們立刻收拾行李,」坎貝爾小姐說道,「今天能走就走。」

  「走就走吧!」兩個舅舅答道,他們只能用消極的服從來彌補自己的輕率。

  立即,這些名字便像往常一樣迴響起來:

  「貝特!」

  「貝思!」

  「貝絲!」

  「貝特西!」

  「貝蒂!」

  貝絲夫人來了,後面跟著帕特裡奇。兩人立即被告知這一決定,他們知道年輕的女主人總是常有理,便也不問這次緊急出發的原因。

  讓人們出乎意料的是喀裡多尼亞旅館的主人,麥克·菲思老闆。

  如果人們認為他會坐視包括三個主人和兩個僕人的家庭離去而不作任何挽留,那就是對這些值得重視的工業家,甚至於蘇格蘭的旅館業不夠瞭解了。當時的情形就是如此。

  當他被告知這一重要事件時,麥克·菲恩老闆便宣佈這事可以有個讓大家都滿意的解決辦法,對他來說最滿意的莫過於將這些尊貴的客人儘量久地留在這裡。

  坎貝爾小姐想怎樣,西布與薩姆·麥爾維爾又要求什麼?一個廣闊的海平面上展現的海景?再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只是要在太陽落山時觀看海平面而已。奧班的海岸看不到?好吧!呆在凱爾雷雷島行了嗎?不行,從馬爾島上只能看到西南方向的一小部分大西洋。不過,如果沿海岸下行就能看到塞爾島,一座橋將它的北端與蘇格蘭海岸連結起來,在塞爾島上,西邊羅盤五分之二的地方,人們的視線將再不受遮擋。

  上這個島去只是個四到五英里的短途旅行,不會再遠了。如果天公作美的話,一輛漂亮的馬車,再套上幾匹好馬,只須一個半小時便可將坎貝爾小姐及她的隨員送到那裡。

  為了證明他的話,甚有口才的旅館老闆還主動向他們展示了掛在旅館前廳的大幅地圖。坎貝爾小姐發現麥克·菲恩老闆並沒有把他的意見強加於人的意思。事實上,在塞爾島的寬闊地帶有一大段海平線,秋分前後,太陽便從那兒徐徐落下。

  事情以麥克·菲恩老闆的心滿意足而告終,同時也有對麥爾維爾兄弟極大的妥協。坎貝爾小姐很大度地原諒了他們,不再為亞裡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的出現而含沙射影地諷刺他們。

  「可是,」薩姆說道,「奇怪的是為什麼偏偏奧班看不見海平線!」

  「自然界真是怪透了!」西布答道。

  知道了坎貝爾小姐不再去尋找別的更有利於氣象觀察的地方,亞裡斯托布勒斯·尤爾西克勞斯本該感到十分幸福,可他是如此沉迷於自己那些高深的研究,以致於都忘記了對此表示滿意。

  這位愛異想天開的姑娘這次留下來或許應該歸功於他,因為她的態度雖然仍顯得十分冷淡,可已不像第一次見他時那樣冷冰冰的了。可天氣狀況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雖然天空依然晴朗,可正午時被炎熱所驅散的雲朵卻總在日出日落時籠罩著海平線,去塞爾島尋找觀察點也是白費勁,只有耐心等待。

  在這些漫長的日子中,坎貝爾小姐毫不理會她的舅舅們與他們相中的未婚夫的會面。她有時在貝絲夫人的陪伴下,不過常常是獨自一人去海邊的沙灘上散步。她有意避開那些遊手好閒者的世界,和別處一樣,這些人構成了海濱城市的流動人口大軍:這當中有一些家庭,他們唯一的事情就是觀看漲潮落潮,小女孩與小男孩帶著英國式的自由自在在潮濕的沙子上打滾;一些紳士,神情嚴肅而冷漠,身著通常十分簡陋的泳衣,他們的頭等大事就是在咸水中泡上六分鐘;一些體面的男男女女一動不動直挺挺地坐在鋪有紅墊子的綠色長凳上,瀏覽著英國出版社粗製濫造的內附彩面,外帶硬皮的微型小說;一些過客,望遠鏡斜掛在肩上,頭頂遮陽帽,腿裹長長的護腿套,胳膊上夾著遮陽傘,昨天才到,明天就走;人群中還有一些實業家,他們的事業主要為流動性可攜式的;電學家為了賺兩個便士向那些愛花錢買新奇的人兜售一種流體;藝術家們把金屬鋼琴架在輪子上,給當地樂曲混入串了味的法國樂曲的主題;攝影家們在露天下為那些聚集起來的家庭成打地遞送快速成像照片,小商販們,男的身穿黑禮服,女的頭戴插花帽,他們推著小車到處叫賣,車上擺著世上最好的水果;雜技演員的臉上塗著厚厚的油彩,扮出各種各樣的怪相,他們穿著不同的服裝表演一些通俗節目,演唱冗長的當地民歌,旁邊,圍成一圈的孩子們在曲終時也跟著齊聲歌唱。

  對於坎貝爾小姐,海濱城市的這種生活既沒有神秘感也沒有什麼魅力。她寧可遠離往來的行人,這些來自歐洲各地的人彼此間似乎也很陌生。當她的舅舅們為她的缺席擔憂而想和她匯合時,就得上沙灘邊緣,或海灣內突出的尖端去找她。

  坎貝爾小姐坐在那裡就如同沉思中的明納一般,她的肘部支在岩石的突起處,手撐著頭,宛如石堆中生長的一株亭亭玉立的花朵。她的眼睛茫然地從頂部尖聳的堆堆岩古轉到蘇格蘭土語中被稱作「Helyers」的陰暗洞穴上,海水拍打著洞穴,發出陣陣轟鳴聲。

  遠處,鸕鷀排成行,呆呆地一動不動。當它們受驚飛起並用翅膀掠過岸邊激起的海浪的浪尖時,她的眼睛便追隨著它們。

  年輕姑娘在想什麼呢?兩位舅舅天真地以為,雖然這樣想有些無禮,她或許在想亞裡斯托布勒斯·尤裡西克勞斯,他們要這樣想那可就錯了。

  坎貝爾小姐又回想起了考瑞威爾坎旋渦上的那一幕,又看到遇難的小船,格倫加里號在航道中掙扎,又感到了內心深處的那種衝動,當那兩個冒失的人消失在海浪中時,這感覺曾緊緊攫住她……!隨後是救授,及時拋過去的繩索,舉止優雅的男子出現在甲板上,非常平靜、微笑著,還沒有她激動,作手勢向汽船上的乘客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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