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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雖然路面不盡如人意,但白天還不算太艱難——因此凱拉邦大人又能嘮叨他對奧斯曼帝國當局的不滿了。

  「很清楚,」他反復地說,「我們已經靠近他們現代化的君士坦丁堡了!」

  「庫爾德斯坦的道路要比這裡好得多!」亞納爾大人提醒說。

  「我樂於相信這一點,」凱拉邦答道,「這麼一比,我的範·密泰恩朋友甚至不用懷念荷蘭了!」

  「怎麼比都一樣!」尊貴的庫爾德女人嚴厲地反駁,她專橫的性格一有機會就淋漓盡致地暴露出來。

  範·密泰恩真想把以嘲笑他為樂事的凱拉邦朋友交給魔鬼。不過歸根結底,用不了48個小時,他就能夠恢復充分而完全的自由,這些嘲笑話就隨它去吧。

  這支小隊伍晚上停在一個破爛不堪的村莊裡,只有一堆勉強可以放牲口的茅屋。這裡無聲無息地生活著幾百個可憐的人,吃的是很少的乳製品,質量很差的肉,一種鼓皮多於麵粉的麵包。空氣裡彌漫著一種使人噁心的氣味:這是在燒「特塞克」,即一種用糞和泥混在一起製成的泥煤,是這些鄉村裡的唯一燃料,有時還用它砌茅屋的牆壁。

  幸好聽了嚮導的建議,食品問題事先已經解決了。在這個悲慘的村莊裡不可能找到任何東西,村民們也不會施捨什麼,倒是很可能乞求施捨。

  一個破爛的草棚裡有幾捆新鮮的麥稈,他們就在裡面平安地度過了一夜,阿赫梅守夜時懷著前所未有的警惕,這樣做不無道理。半夜裡嚮導確實離開了村莊向前面走了幾百步。

  阿赫梅跟著他,沒有被他看見,一直等他回到營地後才回來。

  這個人到外面去幹什麼?阿赫梅無法推測,因為他查實了嚮導沒有和任何人進行聯繫,沒有接近過任何人。寧靜的黑夜裡沒有發出任何喊聲,原野上的四面八方都沒有出現過任何信號!

  「一個信號都沒有?……」阿赫梅在回到草棚裡之後想道。「不過在西南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會兒的燈光,難道不是一個信號,一個他等著的信號嗎?」

  這時候,有一件他起初沒有重視的事情一再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非常清楚地記得,當嚮導站在地面的高處時,遠處亮起了一束燈光,以短暫的間隔接連亮了三次,然後消失了。阿赫梅一開始以為這是牧人的燈光。現在,在孤獨的寂靜裡,在使人難以入睡的奇特的靜謐之中,他思索著,他又看見了這種燈光,這就不止是一種預感,而確信這是一個信號了。

  「對,」他想,「這個嚮導顯然背叛了我們!他是在為某個有權勢的人物效勞……」

  那麼是為誰呢?阿赫梅指不出來。不過他預感到這種背叛與劫持阿馬西婭有關。她被從敖德薩的劫持者手中救出來以後,是不是又面臨著新的危險,現在離斯居塔裡只有步行幾天的路程了,接近目的地的時候難道不應該萬分謹慎嗎?

  阿赫梅極為不安地度過了這一夜,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是應該馬上揭露這個嚮導的背叛——這一點他認為已毫無疑問——還是等到嚮導開始下手的時候,以便使對手啞口無言和受到懲罰呢?

  初升的太陽使他冷靜了一些。他於是決定再耐心地等上一天,以便把嚮導的企圖弄得更加清楚。他決定一刻不離地進行監視,無論趕路或休息都不讓嚮導走遠。再說他和他的同伴們都帶著武器,如果阿馬西婭的安全受到威脅,他會毫不畏懼地抵抗任何攻擊。

  阿赫梅又重新控制住自己。他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內心的任何隱秘。他的朋友們沒有看出來,連阿馬西婭那雙充滿柔情、能洞察他心靈的眼睛也沒有看出來——就是在他身邊,不斷地觀察他的嚮導也沒有看出來。

  阿赫梅作出的唯一決定是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他的叔叔,因此一旦有了機會,他就要在這方面挑起最激烈的爭論。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離開了這個可憐的村莊。如果這一天不發生什麼背叛行為或者差錯的話,那就是為了滿足最固執的奧斯曼人的自尊心而進行的這次旅行的最後一天了。無論如何,這一天是非常艱難的。為了穿越這個山區,轅馬不得不使出全部的力量。僅僅由於這一點,阿赫梅就非常後悔改變了最初的路線。有好幾次為了減輕馬車的負載,人只好下來步行。在陡峭難行的通道上,阿馬西婭和納吉布顯示出頑強的毅力。尊貴的薩拉布爾相比之下也毫不遜色。至於她選擇的未婚夫范·密泰恩他從離開特拉布松以來就有點沮喪,現在只能唯命是從了。

  此外,他們對於前進的方向沒有任何懷疑。顯而易見,嚮導對這個地區的一切彎路沒有不知道的,按照凱拉邦的說法是了如指掌,按照阿赫梅的說法是瞭解得太過分了。因此叔叔稱讚嚮導,侄子則由於懷疑這個人的行為而不能同意。還需要補充的是在這一天裡,這個人沒有片刻離開過他們,一直走在這支小隊伍的前面。

  事情的進展似乎都合情合理,只不過道路本來就有點難走,因為它們盤旋上山時非常陡峭,而在剛剛被雨水沖刷的地方又顛簸不堪。然而馬匹卻想逃跑,但反正是最後一段路了,可以讓它們異乎尋常地用力拉車,以後它們有的是休息的時間。

  小驢子可不是這樣,它輕快地拉著車子,凱拉邦大人因此對它很有好感。

  「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它使我很中意,這頭動物,」他一再地說,「為了更加辛辣地嘲笑奧斯曼帝國的當局,我真想騎在它的背上到達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岸上!」

  人們會承認這是一個主意——一個凱拉邦式的主意!——不過沒有人和他爭論,以免他真的忍不住這樣做。

  經過了真正的勞累的一天之後,在將近晚上9點鐘的時候,根據嚮導的建議,這支小隊伍停了下來,開始安排宿營。

  「我們現在離斯居塔裡高地還有多遠?」阿赫梅問道。

  「還有五六公里,」嚮導答道。

  「那為什麼不向前走了?」阿赫梅又說。「用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到達……」

  「阿赫梅大人,」嚮導回答說。「在這個省份的這個地區,我在夜裡有可能迷路,我不想冒這個風險!明天則相反,借助拂曉的光亮,我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中午之前我們就能到達旅途的終點。」

  「這個人說得有道理,」凱拉邦大人說。「不要著急得把事情搞糟了!在這裡宿營,侄兒,我們一起吃旅途當中的最後一頓飯,明天上午10點鐘以前我們就在向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海水致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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