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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不。」哈利答道,「這是個寬大的活水海灣,這是一條河的口子,這有點像大海的一條胳臂。你用掌心捧起一點這種水來,耐兒,你會發現它不像馬爾科姆湖的水那樣是甜的。」

  少女俯下身,將手浸在湧上來的波濤裡,然後把手放到唇上。

  「這水是鹹的,」她說。

  「對,」哈利答道,「海水一直回流到了這裡,因為在漲潮。我們的地球的四分之三被你剛才喝了幾滴的這種咸水覆蓋著。」

  「但如果河裡的水只是海裡的水,都是由雲向它們灌注的,為什麼它是甜的?」耐兒問。

  「因為水通過蒸發除掉了鹹味,」詹姆斯·史塔爾回答,「雲只能通過蒸發形成,並以雨的形式把這種甜水灌到海裡。」

  「哈利,哈利!」這時,年輕的姑娘叫了起來,「燃燒著地平線的這種發紅的光是什麼?是不是一片森林失火了?」

  耐兒指著天的一角,在東邊著上了顏色的低低的雲層之中。

  「不,耐兒,」哈利答道,「這是在升起的月亮。」

  「是的,月亮!」傑克·瑞恩叫道,「天上的神靈讓它在蒼穹中行走的一個漂亮的銀盤,它搜集了所有的星星硬幣!」

  「說得對,傑克,」工程師笑著回答說,「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種大膽獨創的比喻的愛好!」

  「嗨!史塔爾先生,我的比喻是正確的!您看見了月亮越是前進星星越是消失。我因此推斷星星掉到它裡面去了!」_

  「這就是說,傑克,」工程師答道,「是月亮以它六倍大的光亮熄滅了星星,這就是為什麼後者在它經過時消失了。」

  「這一切真美!」耐兒不斷地說,她不再僅僅通過目光生活了,「但我本來以為月亮是圓圓的?」

  「它在滿月時是圓的,」詹姆斯·史塔爾回答說,「也就是說當它處在太陽對面時。不過今天夜裡,月亮進入了它最後的四分之一部分,它已經折斷了角,所以我們的朋友傑克的銀盤只能是一個剃鬍子的盤子了!」

  「啊!史塔爾先生,」傑克·瑞恩叫道,「多麼不相稱的比喻啊!我本來正要把這段讚頌月亮的歌吞下去:

  運行的月亮

  來愛撫……」

  「啊不!現在沒法唱了!您的剃鬍子的盤子打斷了我的靈感!」

  其時,月亮漸漸地升到了地平線之上。最後的那些蒸氣在它前面消失了。在西方的天頂,星星還在濃黑中閃耀著,月亮將使它們一點點變得蒼白。耐兒默默地出神地看著這令人讚美的景色,她的目光毫不疲倦的經受著這柔和的銀色的光,但她的手在哈利的手中抖著,表達著她要說的話。

  「上船吧,朋友們,」詹姆斯·史塔爾說,「我們得在日出之前抵達亞瑟別墅的山坡!」

  小船系在河岸上的一根木橋上。一個內河船船員守著它。耐兒和她的旅伴們在船上就座。帆張了起來,被西北風吹得鼓鼓的。

  年輕的姑娘這時感到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新印象啊?她在新-阿柏福伊爾的湖上坐過幾次船,但被哈利的手攪動的那把槳總是使劃槳者的努力失望。在這兒,耐兒第一次感到被一種幾乎和氣球在空中滑行同樣柔和的滑動牽引著。海灣就像一個湖那樣平坦。耐兒半躺在船後,任自己搖晃著。不時地,在船突然偏駛時,月光透過沃斯河的河面,於是小船就像行駛在一塊閃閃發光的金色桌布上。小小的水波沿著船底包板唱著歌。此情此景令人欣喜若狂。

  但這時耐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起來。她感到一陣昏昏欲睡。她的頭傾斜到哈利胸上,她寧靜地睡著了。

  哈利想叫醒她,使她一點都不錯過這美麗的夜晚的壯麗景色。

  「讓她睡吧,小夥子,」工程師對他說,「休息兩個小時能使她更好地準備經受白天的印象。」

  早晨兩點鐘,小船到了格蘭頓碼頭。船一靠岸,耐兒就醒來了。

  「我睡著了?」她問。

  「不,我的女兒。」詹姆斯·史塔爾回答說,「你只是夢見你在睡覺,僅此而已。」

  這時夜色依然非常明亮。月亮正處在從地平線到天頂的半路上,將月光灑滿了天空。

  海灣的湧浪輕拍著只能容納兩三條漁船的格蘭頓小港。微風隨著清晨的臨近平息了。掃淨了霧氣的空氣預示著8月份的一個美麗的白天的來臨,臨近的大海更使之變得美麗。從地平線上散發出某種熱的水氣,但那樣單薄,那樣透明,初升的太陽的光芒可能在轉瞬間就將它們吞沒。年輕的姑娘因而能觀察這番海景,她把它和天空的盡頭混在一起了。她感到視野開闊了,但當光線似乎把大洋的界限推向無窮遠時,她的視力無法承受大西洋所提供的這種奇特感受。

  哈利抓住耐兒的手。兩人跟隨著在他們前面穿越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的詹姆斯·史塔爾和傑克·瑞恩。在耐兒的思維中,這首府的市郊只不過是一些陰暗的房子的彙集,它使她想起了煤城,唯一不同的是拱頂更高,閃爍著亮晶晶的點點。她步履輕盈地走著,哈利總是不得不要她放慢步子,怕她累了。

  「你不累嗎?」走了半個小時後,他問她。

  「不累,」她回答,「我的腳甚至像沒有觸到地面!這天空在我們頭頂上有這麼高,我真想能飛起來,仿佛我有著翅膀!」

  「好好記牢!」傑克·瑞恩叫道,「那是值得記的,我們的小耐兒!我也一樣,當我有一段時間不出煤礦時,我就體驗到這種感受!」

  「那是由於,」詹姆斯·史塔爾說,「我們現在不再感到覆蓋煤城的那板岩拱頂的緊壓!這時蒼穹似乎就是一個極深的深淵,人在其中就想朝前沖——你現在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耐兒?」

  「是的,史塔爾先生,」少女答道,「就是那樣的。我覺得就像一種眩暈!」

  「你會習慣的,耐兒,」哈利答道,「你會習慣外面的世界的這種無邊無垠,可能你那時還會忘了我們黑暗的煤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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