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烽火島 | 上頁 下頁


  「那我告訴你,船長,土耳其艦隊準備把易蔔拉欣和他的隊伍運送到希特拉島去。」

  「大概是,」船長答道,「昨天晚上穿過納瓦裡諾的時候我看到了。」

  「你自從離開的黎波裡之後沒在任何地方停過船嗎?」斯克佩羅問。

  「不……只停了一次!我在維地羅停了幾個小時……是為卡利斯塔號補充水手。自從我離開馬涅海岸,在我到阿卡蒂亞之前,我發的信號都沒有回答。」

  「也許是沒有地方回答。」斯克佩羅說。

  「你說,」尼古拉·斯科塔說,「現在繆烏利斯和加納裡斯在幹些什麼?」

  「他們也不過到處襲擊,占點局部的小便宜,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對了,當他們忙著驅趕土耳其人的船隻時,海盜們倒是可以在群島間大幹一番。」

  「人們是否常常談起……?」

  「沙卡迪夫?」斯克佩羅壓低嗓子說:「是的……,到處都在談論他,而且總是談他,尼古拉·斯科塔,大家談得最起勁的就是他!」

  「以後還會談的!」

  尼古拉·斯科塔站起身,喝乾杯中的酒,斯克佩羅馬上給他斟滿。他來回踱著步,然後在窗前站住,雙手抱在胸前,聽著遠處傳來的土耳其士兵粗魯的歌聲。

  他又回到斯克佩羅對面坐下,突然改變了話題:

  「我知道你的信號表示,你有一筆人口買賣,對嗎?」他問。

  「是的,尼古拉·斯科塔,足以裝滿一條四百噸的船!都是克裡米蒂大撤退後那場大屠殺中死裡逃生的。見鬼!那次土耳其人殺得太多了!要是由著他們幹,肯定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

  「都是些男人,女人嗎?」

  「對,還有小孩!……什麼都有!」

  「在哪兒?」

  「阿卡蒂亞城堡。」

  「你買得貴嗎?」

  「呃!你知道帕夏不大好說話,」斯克佩羅說,「他認為獨立戰爭快完了,……真不幸!哦,不再有戰爭,不再打仗了!沒有戰場也就不再有『搶奪』了,用他們的野蠻話說就是『搶奪』,那就不再有人口或是別的東西可賣了!沒有俘虜了,價格自然會高的!這倒是一個補償,船長!我有確切消息說非洲市場正缺奴隸,現在運去可以賣個好價錢呢!」

  「好吧,」尼古拉回答,「一切準備就緒了嗎?你現在能到卡利斯塔號上去嗎?」

  「我一切就緒了,沒什麼要辦的。」

  「那好,斯克佩羅。八天或十天后,時間晚一點,貨船將從斯卡潘托開出,來取這批貨。到時候交貨沒問題嗎?」

  「保證沒問題,就這麼定了。不過錢得現付。你最好先和埃利尊多打好招呼,讓他接下這筆生意。他的信譽好,他簽的字就等於錢,帕夏拿他的支票當現金呢。」

  「這就寫封信給埃利尊多,我最近要到科孚去一趟,就把這筆生意辦妥……」

  「這筆生意……另外還有一筆大生意呢,尼古拉·斯科塔!」斯克佩羅又說。

  「也許吧……!」船長說。

  「說實在的,這不太公平!埃利尊多太有錢了……實在是有錢!要不是咱們的生意照顧他,他上哪兒賺這麼多……可咱們呢?……咱們冒著危險在海上闖蕩、賣命,每天被水手長的哨子呼來喝去!……啊!可人家坐在家裡就發大財了,當個強盜銀行的老闆真不錯!所以,我還要說,尼古拉·斯科塔,這叫公平嗎?」

  「什麼是公平?」船長凝視著他的大副問。

  「怎麼!你不知道嗎?其實,船長,你問我,不過是想聽我重複第一百遍!」

  「呃!」

  「埃利尊多的女兒……」

  「只要是公平的,就幹,」尼古拉·斯科塔站起來簡單地說。

  說完,人已走出了「密涅瓦」客棧,斯克佩羅跟在後面,來到港口小艇靠岸的地方。

  「上船,」他對斯克佩羅說,「咱們一到科孚就去和他談這筆買賣。完了,你就回到阿卡蒂亞準備裝貨。」

  「上船!」嘶克佩羅答道。

  一小時後,卡利斯塔號船駛出了海灣。這天從早到晚,他都聽到從南方傳來的隆隆炮聲。

  這是聯合艦隊的大炮在納瓦裡諾灣怒吼。

  第六章 追捕群島間的海盜

  帆船朝北西北的方向駛去。愛奧尼亞島嶼的沿途風光引人入勝,島上的樹林一處接一處地撲面而來。

  卡利斯塔號運氣不錯,它的外表像一隻循規蹈矩的東海岸普通船隻,半像遊艇,半像商船,一點看不出它的真實面目。而實際上,此刻冒險在英國艦艇的大炮下經過,任由聯合王國的艦隊炮口瞄準,這個船長可實在太大意了。

  贊特和阿卡蒂亞相隔只有十五海裡。意大利人頗具詩意地把贊特島叫做「東方之花」。從卡利斯塔號穿越的海灣裡,已經能看到斯科普斯山長滿綠色植物的峰巒,山間種滿了橄欖樹、橙子樹。古希臘時荷馬和維吉尼所讚美的茂密森林已不復存在了。

  順風,從陸地上吹來一陣陣方向穩定的東南風。帆船扯起第二層和第三層帆,在贊特海面行駛,平穩得如同在湖面上。

  暮色中,已經望得見與島同名的首府了。這是個美麗的一意大利城市,是在特洛揚·達達奴斯的兒子,查欣特的領地上建立的。站在卡利斯塔號的甲板上,能望見城裡的燈火,圍繞圓形的海灣轉了半個圈,約有半海裡長。這片燈火從碼頭一直到離地三百多尺高的威尼斯城堡的尖頂,高高低低地散佈在各處,組成一個巨大的星座,其中最耀眼的星就是主要街道上的文藝復興宮廣場和聖—丹尼斯教堂。

  尼古拉·斯科塔同島上的贊特居民一樣,由於和威尼斯人、法國人、英國人、俄國人有很深的交道,所以有較大改變,也就不能同伯羅奔尼撒的土耳其人有什麼商業往來。因此他不需要給港口發任何信號,也不會在這裡泊船。這個島是兩位著名詩人的故鄉——一個是意大利詩人于果·福斯考羅,另一位是現代希臘的光榮人物之一,沙洛茅斯。

  卡利斯塔號穿過將贊特和阿卡依、艾利德分隔開的狹窄海面。風中傳來一陣陣歌聲,讓許多人心緒煩亂,這歌聲很像麗都的船歌。但是得耐心點。帆船在意大利的旋律中前行。翌日,它已靠近帕特雷灣。

  尼古拉·斯科塔站在卡利斯塔號船頭,他的目光掃視著阿卡納尼亞灣,向海灣北部極目遠眺。遠處勾起了他內心深處一個沉重而刻骨銘心的回憶,它會使一個希臘孩子心痛吧,如果這是一個早已背叛、拋棄了母親的孩子的話!

  「密索羅奇!」斯克佩羅叫道,一隻手指向東北方。「這些壞蛋!他們寧死也不投降!」

  就在這裡,兩年前,人們都無事可幹,既沒有人口買賣也沒有奴隸販子。打了十個月的仗後,密索羅奇的守衛者們被易蔔拉欣圍困在裡面,他們疲憊困倦、饑餓不堪,但決不投降,斷然炸毀城堡炮臺。男、女、老、少同歸於盡,連佔領者也沒跑掉。

  上一年,就在這同一個地方,人們剛剛埋葬了一位獨立事業的英雄——馬可·波查裡。拜倫爵士也懷著失望和沮喪在這裡離開人世。他被安葬在英國的威斯特敏斯特寺院,但是,他把自己那顆心留在了他深愛著的希臘的土地上了。這塊土地在他死後終於重獲自由。

  尼古拉猛地揮動手臂,作為對大副觀察結果的回答。接著,帆船很快駛離了帕特雷海灣,朝塞法羅尼亞駛去。

  乘著這陣勁風,要不了幾個小時,就走完了從贊特到塞法羅尼亞之間的路程。卡利斯塔號並未直奔其首府阿戈斯托裡昂,它的港口不深,可對噸位不大的中等船隻並無大礙。帆船徑直開進了城東面的狹窄航道。約晚上六點半的光景,朝著塔亞基開去,從前這裡叫易達克。

  該島長約8海裡,寬一海裡半,岩石遍佈,是蠻荒之地,卻盛產油和酒,有一萬多居民,雖無重大史事,在古代也還小有名氣。這裡是俄底修斯和濃涅羅珀的故鄉,這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可尋到他們的遺跡:阿諾伊亞山的頂峰,聖·艾田的深澗,厄圖的廢墟,淌過埃邁田野的山泉,都記載著過去的一切。

  隨著夜幕降臨,拉厄爾特兒子的土地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此地距克傑拉尼亞的最後一個海岬有十五海裡。夜裡行船,卡利斯塔號稍微靠近深海,以避開那些狹窄的航道。這時船正在島的東面,距岸兩海裡的地方行駛。

  借著月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百八十多米的高處有一片白色的陡壁似的東西,那就是勒卡德瀑布,從前薩浮和阿黛米斯曾歌頌過它。這個島和瀑布同名,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已經看不到任何痕跡了。帆船沿阿爾巴尼亞海岸扯滿風帆,向科孚島開去。

  如果尼古拉·斯科塔想在天黑之前趕到的話,那他白天還得趕二十多海裡的路程。

  這二十多海裡對卡利斯塔號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它開足馬力,船舷幾乎和水面一般高。海上起風了,舵手必須全神貫注,因為現在是滿帆。幸好桅杆很結實,帆纜索具幾乎是新的,而且質量很好。

  帆船快得好像是在參加國際風帆速度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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