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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在這些秘密組織中,領袖人物很快就應運而生。他們有的口才非凡,有的智力超群,有的具有崇高的愛國主義激情,因而在或多或少的同志之間樹立了自己的威信,沒有多久,各個團體都有了自己的領袖,進而各個城市也有了核心人物。

  保加利亞的一個重鎮魯塞,位於多瑙河畔,幾乎正好與羅馬尼亞城市久爾久隔河相望。在魯塞,領袖權無可爭議地屬￿領航員塞爾熱·拉德科,人們再也找不出更好的人選了。

  塞爾熱·拉德科不到三十歲,身材高大,像北方的斯拉夫人一樣長著一頭金髮,他有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古希臘神話中的英雄,以非凡的力氣和勇武的功績著稱)般的氣力,並且靈活機敏、訓練有素,這些體格上的優勢,使他能夠擔起指揮的重任;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還具備了作為一個愛國運動領袖不可或缺的思想品質:堅毅果敢,思維縝密,酷愛祖國。

  塞爾熱·拉德科出生在魯塞,是多瑙河的領航員,除非駕船工作,他從不離開這座城市。他駕駛帆船駁船,到過維也納,或者再往上游去些,有時甚至直抵黑海。因此,他對多瑙河異常熟悉。他在江河湖海航行的餘暇,便以垂釣為樂,由於天生的過人稟賦,他的釣魚技藝驚人地高超。釣魚所得加上領航的酬金,他的日子過得十分寬裕。

  因釣魚和領航兩種職業的需要,他的生活有五分之四的時間是在水上度過的。水慢慢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多瑙河在魯塞地區的河面有海灣那麼寬闊,但是橫渡這段江面對他來說視同兒戲,被這位游泳健兒救起來的溺水者也已不計其數。

  拉德科為人正直,品德高尚,早在反抗土耳其的戰爭爆發之前,他的名字在魯塞就已家喻戶曉了。他在本城有數不清的朋友,有些朋友他都叫不出名兒來。可以這樣說:如果撇開伊丹·斯特裡加不算的話,全城的居民都是他的朋友。這個伊凡·斯特裡加和塞爾熱·拉德科一樣,是本鎮的一個小夥子,但他們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兩人的外貌雖然並不相似,但是,譬如在護照上,僅僅用幾個詞勾勒人的體貌特徵的時候,倒是可以用相同的詞語形容他們。

  跟拉德科一樣,斯特裡加也是高個子,寬肩膀,身材魁梧,金黃色的頭髮和鬍鬚,眼睛也是藍色的。除此之外,二人再也沒有絲毫共同之處。一個神情高尚,顯得真誠坦率、光明磊落;另一個則面目猙獰,表現自私狡黠、冷酷無情。

  從道德品質來看,兩個人的差異就更為明顯。拉德科深居簡出,行為檢點,而斯特裡加則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誰也搞不清楚他的錢是哪兒來的。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大家說什麼的都有,莫衷一是。有人說,斯特裡加是國家的罪人、民族的叛徒,成了土耳其壓迫者的走狗,他們發給他很高的薪水。還有人說,他除了充當政府的爪牙,還幹著走私的勾當,各種商品經他的手在河兩岸的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之間往來販運,關稅分文不繳,有的人甚至搖搖頭說,所有這一切都微不足道,斯特裡加的錢,主要是靠卑鄙無恥的偷盜搶劫、殺人越貨得來的。還有人說……總之是眾說紛紜。然而,事實上人們對這個令人懼怕的傢伙的所作所為沒有一個確切的瞭解;即使所有這些不友好的猜測都合情合理,可由￿斯特裡加過於狡猾,從來就沒有真正給人抓住把柄。

  人們也僅僅是私下裡相互傳說著這些猜測,誰也不敢大聲談論,得罪了他,因為大家都十分畏懼他的厚顏無恥和胡作非為。這作一來,斯特裡加就佯裝不知道公眾對他的議論,把別人的膽小怕事當作是對他的尊敬和褒揚。他在魯塞鎮最齷齪的一幫傢伙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穿行於這個被佔領國城市的大街小巷,狂飲作樂,為所欲為,鬧得城市雞犬不寧。

  拉德科過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他和那樣的惡棍毫無共同點,因此也不會有任何來往。事實上,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他們互不認識對方,只是對對方的人品作為有所耳聞。照道理,他們將永遠保持這種關係。但是,機緣卻總是有意作弄我們所謂的道理,他們終於要面對面,成為不共戴天的仇敵。

  娜佳·格裡哥維奇,因為她的美貌聞名全鎮,她芳齡二十,原和母親住在一起,但後來就剩她自己獨自生活。她家和拉德科家毗鄰。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很久以來,她家裡缺少一個男人的支撐。在本書敘述的這個故事開始的十五年前,她的父親就葬身于土耳其人的屠刀之下。一想起這種慘絕人寰的殺戮,不屈不撓的愛國志士就會怒火滿腔。她那孀居的母親只好自力更生,勇敢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母親擅長做花邊和刺繡——斯拉夫民族最普通的農婦也不忘在自己簡樸的衣服上點綴飾物,她就靠這點手藝來維持母女倆的生活。

  可是,這戰火紛飛的歲月,遭殃的尤其是窮人。如果不是拉德科悄悄地幫助,母親的花邊生意早就被保加利亞的長期混亂拖垮了。天長日久,年輕人和母女倆之間建立起親密融洽的情誼。他們寧靜的住所便成了小夥子閒暇時的常去之所。黃昏,他叩響她們的大門,然後三人沏一壺熱茶,聊到晚間。有時,為了報答她們熱情的款待,他便邀她們出去散散步,或者到多瑙河畔去釣魚。

  格裡哥維奇太太終因積勞成疾,隨丈夫去了。拉德科便擔當起照顧孤女的責任。他的照料無微不至,甚至比母親還要細緻周到,多虧了他的幫助,少女失去親愛的母親後才沒有沉湎於痛苦之中。——母親在世時,真是把全部愛心都傾注在她身上的啊?

  就這樣,日復一日,一對年輕人心中萌動著深深的愛意,兩人都沒有向對方說明。最終拋開這層紗,卻正是因為斯特裡加的出現。

  斯特裡加見到了這位被稱作「魯塞之花」的美麗姑娘,便瘋狂地愛上了她,這正是他貪財好色,肆行無忌的本性。他已經習慣了所有的人都臣服於他的暴戾之下,便唐突地跑到姑娘家中,開口就向她求婚。可是,他平生頭一回遭到了堅強不屈的反抗。娜佳全然不顧會招致這個可怕歹徒的怨恨,大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變故她都不會應允這門婚事。斯特裡加再次登門時仍遭到她的嚴詞拒絕,第三次又去糾纏時,乾脆被拒於門外。

  於是他再也抑制不住他的狂怒,野蠻的本性暴露無遺,在門外破口大駡,惡語詛咒威脅。娜佳聽得心驚膽顫。絕望之中,她跑去告訴了拉德科,一番話點燃了拉德科的怒火,比剛才斯特裡加令她驚恐的怒火更為猛烈。他義憤填膺,用最嚴厲的詞句斥駡哪個敢對她起歹心的惡棍。

  不過拉德科終於平靜了下來。兩人都向對方傾吐了心中的話,雖然話說得不那麼明瞭,結果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一個小時悄悄過去了,塞爾熱和娜佳脈脈含情地相互注視著,心中湧動著無限喜悅,第一次擁吻在一起,訂下了終身的誓盟。

  斯特裡加得知這個消息後,差點沒氣暈過去。他肆無忌憚地闖到格裡哥維奇家,嘴裡又是咒駡又是惡語威脅。一隻鐵手把他摔出門外,他終於明白了:從今以後,這幢房子已經有一個男人在保衛著它。

  就這樣甘拜下風?……他,斯特裡加,向來以力大無敵而傲氣十足,難道就這麼認輸了?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發誓要報仇雪恨。一天晚上,拉德科領航回來登上河岸時,斯特裡加帶了一夥像他一樣的亡命之徒,早早就在那兒等候了。歹徒們個個手持兇器。這一回,可不是動動嘴就完事,而是等著要拉德科的命。

  但這一次的襲擊又跟上次一樣慘遭失敗。領航員操起一把劃槳,就像搶一根粗木棍似的,逼得歹徒們連連後退,斯特裡加不得不在同夥的護衛下夾著尾巴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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