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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多麼奇妙啊!」興奮不已的米娜嘖嘖讚歎著。

  「米娜,現在你是在自己家裡——至少你剛才是這麼說的,」貝尼托喊道,「瞧你是如何炫耀你的財富的!」

  「別開玩笑了,哥哥!」米娜答道,「這麼多美好的事物當然值得我讚美了。難道不是嗎?馬諾埃爾?上帝創造了這一切,它們是屬￿大家的。」

  「讓他去笑吧!」馬諾埃爾說,「其實,你不知道,你哥哥也曾是個詩人呢!他和我們一樣欣賞這些自然界的美景。只不過,一旦他拿起獵槍,他的詩興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那麼,哥哥,你還是當你的詩人吧!」米娜驚奇地說道。

  「不錯,我就是個詩人!」貝尼托反駁道,「哦!美麗的大自然啊!……」

  不過,應當承認,米娜不讓她哥哥用獵槍,這對於貝尼托而言,簡直是強迫他做出了犧牲。森林裡到處都是獵物。不能放上幾槍,可真是遺憾。

  在一塊樹木比較稀疏的空地上,幾對高約一米半,屬￿「諾都」種的鴕鳥正在「漫步」。伴在它們身邊的,是與它們形影不離的「色裡瑪」火雞。從食用角度看,這些火雞可要比鴕鳥美味多了。

  「唉!這就是我為剛才的那個該死的誓言所付出的代價!」在妹妹的示意下,貝尼托一邊嚷著,一邊將剛剛本能地舉上肩的獵槍放下,重又夾到腋下。

  「應該尊重這些火雞,因為它們是蛇的天敵。」馬諾埃爾說。

  「那還應該尊重蛇類呢!」貝尼托反駁說,「因為它們吃有害的昆蟲,而這些昆蟲又吃更有害的蚜蟲!這麼說來,應該尊重一切才是嘍!」

  置身於這片獵物頗多的大森林,天性愛打獵的貝尼托的確要經過一次嚴峻的考驗了。瞧!森林裡,敏捷的鹿和漂亮的麅正在奔跑。若是瞄準後打上一槍,肯定能將它們打中,另外,森林裡還經常可以看到毛色為淺咖啡色的火雞、倍受打獵愛好者青睞的西獾(一種美洲野豬)、在南美與野兔很相像的刺豚鼠,以及甲殼上帶有鱗片的平齒類動物犰狳。

  當貝尼托看到一隻貘時,他表現出的則不僅僅是美德,而簡直可以說是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了。在亞馬遜河及其支流的兩岸,巴西人將這種貘(好似小型的大象)稱作「昂塔」。這種貘幾乎已經絕跡了。因為稀有,所以這種厚皮動物還是獵人們夢寐以求的。另外,由於它們的肉質比牛肉鮮美,它們更是為美食家們交口稱讚。尤其是頸部凸起的那塊肉,簡直是無以倫比的佳餚!

  不錯,手癢難忍的貝尼托真想舉起獵槍,可是為了忠於誓言,他只得讓獵槍處於無用武之地的狀態。

  不過,貝尼托告訴過妹妹,要是碰到一隻「塔芒多阿·阿薩」——一種非常奇特的大型食蟻獸,那他一定會情不自禁地放上一槍。那樣的話,他這一槍就值得載入狩獵年鑒了。

  不過,幸好他們沒有碰到大食蟻獸,也沒有碰到在南美通稱為「翁薩」的各種豹類。這種動物可不能讓它們離得太近。

  「總而言之,散散步真是不錯,」貝尼托停頓了一下又說,「可是這樣漫無目的地散步……」

  「怎麼能說是漫無目的呢!」米娜嚷道,「我們的目的就是到這裡來看、來欣賞,並最後一次拜訪這片中美洲的大森林,因為我們在帕拉再也看不到它了。我們是來向它告別的!」

  「啊!我有個主意!」麗娜說道。

  「麗娜的主意准是個瘋狂的念頭!」貝尼托搖頭說道。

  「哥哥!」米娜說,「你這樣嘲笑麗娜可不好。你不是遺憾我們是在漫無目的地散步嗎?人家麗娜正要找個明確的目標呢!」

  「貝尼托先生,我敢肯定我的主意會讓你高興的!」混血姑娘回答道。

  「什麼主意呢?」米娜問。

  「你們看到這根長滕了嗎?」麗娜指著一條纏繞在一株巨型含羞草上的西波藤說。含羞草的葉子輕如羽毛,稍有動靜就會閉合起來。

  「那又怎麼樣呢?」貝尼托說。

  「我建議,咱們沿著這條藤一直走到它的盡頭!」麗娜答道。

  「不錯!這是個主意!也是個目標!」貝尼托嚷道,「無論碰到什麼障礙,矮樹叢、砍伐林、岩石、小溪或是激流,我們都不能停下,要一直沿藤走下去……」

  「不錯,你剛才真說對了,哥哥!」米娜笑著說:「麗娜可真是有些瘋了!」

  「好,上路吧!」貝尼托回答妹妹說:「你說麗娜,是為了避免說我也瘋了吧?因為我也同意她的主意!」

  「那好吧!如果你們喜歡,那就讓我們都瘋一次吧!沿藤前進!」米娜說道。

  「你們不怕……」馬諾埃爾插了一句。

  「又是反對!」貝尼托叫道,「哦!馬諾埃爾,要是米娜在藤那端等著你,你就不會這麼說了,而且肯定早就上路了!」

  「那好吧,我不說了!」馬諾埃爾回答,「我什麼也不說了。我聽你們的,沿藤前進!」

  於是,他們像度假的孩子一樣,高高興興地上路了。

  如果說,阿裡亞娜(米諾斯王的女兒)之線(阿裡亞娜和米諾斯均為希臘神話中的人物。在希臘神話中,阿裡亞娜用細線幫助提修斯逃出迷宮)能夠幫助人們走出迷宮,那麼,這條西波藤——如果他們執意要走到它的盡頭,就只能使他們越走越遠。

  這是一條名為紅「雅皮·岡加」的菠葜屬西波藤,其長度有時能達幾英里。當然,信不信由你。

  這條西波藤在樹與樹之間蜿蜒曲折,它時而繞過樹幹,時而攀上樹枝。它有時從一株龍血樹延伸到黃檀樹,有時又從一株名為「貝爾托萊西亞·艾克賽爾薩」的巨大栗樹上盤繞到幾株名為「巴加巴」的酒棕櫚樹上。阿加西茲教授曾經恰如其分地將這些酒棕櫚樹的枝條比作綴有綠色斑點的珊瑚紅色的棍子麵包。

  旋即,藤條又婀娜多姿地纏繞到幾株名為「杜古瑪」的無花果樹上,使得這些無花果樹看起來就好像生長了百年的油橄欖一樣。在巴西,這種無花果樹至少有四十三個不同的品種。接著,藤條又繼續攀援前進。它先是到幾棵出產橡膠的大戟樹上,然後又到樹幹光滑細膩、名為「加爾日」的漂亮優雅的棕櫚樹上,接著又到在亞馬遜河及其支流沿岸自生自長的可可樹上,然後它又沿著幾棵不同品種的野牡丹繼續前進。這些野牡丹有的開著玫瑰色的花朵,有的則點綴著串串白色的漿果。

  當這群快樂的年輕人一度以為找不到他們的嚮導——西波藤時,他們是多麼失望啊!他們多次停下來,一定要從眾多的寄生植物中將它找出來。

  「在那兒!在那兒!」麗娜喊道,「我看見它了!」

  「你搞錯了!」米娜回答說,「這根不是,這是另外一種藤。」

  「不!麗娜說得對!」貝尼托說。

  「不!是麗娜搞錯了。」馬諾埃爾自然是向著米娜一邊的。

  就這樣,一場嚴肅、持久的爭論開始了,誰都不願讓步。

  於是,貝尼托與同行的黑人分別攀上西波藤纏繞的樹枝,以便找出它的真正去向。

  然而,要想在這片叢生的植物中找出那根西波藤,無疑是難上加難的。這裡不僅有長著尖刺的單子葉植物「卡拉塔」,還有一種大如手套、開著玫瑰色花朵、上端花瓣為淡紫色的蘭花;更有一種名為「翁希迪耶姆」的植物,這種植物的枝葉交錯纏繞,好似一團被小貓弄亂的毛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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