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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但是,哥倫比亞炮完工以後,圍柵門就關不住了;否則就大不知趣了,再說,關上門,引起群眾的不滿,也是不明智的。因此巴比康大開柵門,歡迎每一個人:不過在他那講究實際的精神指導下,他決定從公眾的好奇心上撈點油水。

  能夠仔細地看看這尊巨型的哥倫比亞炮已經很不錯了,但是,能夠到大炮的深淵裡去一趟,這對美國人來說,以乎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因此,沒有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不願意享受一下到這個金屬深淵裡觀光的福分。幾隻懸在蒸汽後盤上的吊籃滿足了參觀看的好奇。這一來真是風靡一時。所有的男人、女人、孩子、老人,都把到炮筒底層窺探巨炮的秘密當作自己的義務。地下參觀的價格是每人五塊美金,價錢雖然很高,可是參觀者蜂擁而來,使大炮俱樂部在實驗前這兩個月內,獲得將近五十萬美元的收入。

  不用說,第一批參觀哥倫比亞炮的人是大炮俱樂部的會員們,對這個聞名海外的團體來說,這個優待實在是天公地道的。儀式是在九月二十五日舉行的。一隻特別吊籃把巴比康主席、梅斯頓、參謀艾爾費斯頓、摩根將軍、布魯姆斯伯裡上校、莫奇生工程師和這個有名的俱樂部其他卓越的會員們放下去。一共是十個人。這根長金屬管的底部還很熱。他們有點透不過氣來!但是多麼快樂!多麼幸福啊!一隻放著十副刀叉的桌子,擺在哥倫比亞炮的基石上,被一隻象日光一樣明亮的電燈照得雪亮。一道道精美的菜,仿佛自天而降,接連不斷地送到他們面前,法國最好的葡萄酒在地下九百英尺的這席盛筵上大量地供應。

  席上的氣氛很活躍,甚至可以說喧聲震天:大夥兒不停地祝酒,他們為地球」為它的衛星,為大炮俱樂部,為合眾國,為月球,為福蓓,為狄安娜,為賽萊娜,為黑夜的天體,為「安靜的空中使者」的健康幹壞!所有這些雷鳴般的烏拉聲都被這個巨大的傳聲筒的聲波送上另外一端,糜集在亂石崗四周的人群也心向神往地隨著躲在哥倫比亞巨炮底下聚餐的人齊聲歡呼。

  大炮俱樂部秘書梅斯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究竟他發出的叫聲比他做的手勢多呢,還是喝的酒比吃的東西多,這一點我們很難斷定。不管怎麼說,他的坐位,哪怕是給他一個帝國,他也不願意交換,「是的,哪怕是大炮裝上火藥,放好雷管,馬上就要開炮,把他炸得粉碎,送上行星世界,他也不換。」

  第十七章 一封電報

  大炮俱樂部進行的這項偉大的工程,可以說已經結束了,不過從現在起直到向月球發射炮彈的那一天還有兩個月呢。兩個月,對大家急不可待的心情來說,簡直跟兩年一樣長、直到目前為止,工程的每一個最小的細節都逐日登在各種報紙上,大家的眼睛每天都在貪婪地,熱情地注視著這些報道。但是大家擔心的是,從現在起,分給公眾的這筆「有趣的紅利」恐怕要大大地減少了,人人都伯失掉這份每天都有的驚心動魄的精神食糧。

  其實倒也用不著擔心,因為這時候一件最出入意料、最希奇,最難以置信、最不可能的消息,重新把喘息不定的群眾推入狂熱的浪潮裡,使全世界都轟動起來了。

  有一天,那是九月三十日,在下午三點四十六分,從愛爾蘭的瓦倫西亞島通往紐芬蘭和美國大陸間的海底電線傳來的一封電報,送到巴比康主席住的地方來了。巴比康主席打開封套讀電報,雖然他的自製力很強,可是瞧著這封只有幾十個字的電報,他的嘴唇發白了,兩隻眼睛也模糊了。

  這封電報的原文現在已經刻在大炮俱樂部的拱門上了,內容是:

  美國佛羅裡達州,但帕,巴比康請以錐形圓柱體炮彈代替球形炮彈。我將乘彈出發。現乘阿特蘭塔號輪赴美。

  米歇爾·阿當

  法國,巴黎

  九月三十日上午四時

  第十八章 阿特蘭塔號上的乘客

  假如這件響雷似的消息不是從電線上飛來,而是從郵局送來的一封密封信裡傳來的,假如法國、愛爾蘭、紐芬蘭和美國的電報主不一定知道電報的秘密的話,巴比康就不會猶豫了。那他就會一聲不響,這是為了謹慎,也省得再重新研究他的計劃了。這封電報,特別是一個法國人打來的,可能是一個惡作劇。一個人不管怎樣勇敢也不會想到這樣的旅行呀!假使真有這樣的人,那他不是一個應該關在瘋人院而不是關在炮彈裡的瘋子了嗎?

  但是這封電報已經人人知道了,因為電報傳送機本身不能保守秘密,米歇爾·阿當的提議已經在合眾國各州傳開了。巴比康沒有理由再保持沉默了。他召集在但帕的會員們,他沒有提出自己的看法,沒有討論這封電報有多大的可靠價值,只冷淡地把簡短的電報原文讀了一追。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事實!」——「純粹是開玩笑!」「這是在椰愉我們!」——「可笑!」——「荒唐!」大夥以一連串表示疑問、懷疑、荒唐、瘋狂的詞句,加上在這種情況下慣用的手勢,盡情地發揮了一陣子。各人的氣質不同,有的微笑,有的聳聳肩膀,有的哧地一聲笑了,有的哈哈大笑。只有梅斯頓說了一句妙語。

  「我說,這倒是個好主意!」他大聲說。

  「好主意!」參謀頂了他一句,「不過有時候倒可以出這樣的主意,假定你根本不打算實行它。」

  「為什麼不?」大炮俱樂部的秘書準備投入爭辯,連忙反問了一句。但是誰也沒有興致鼓勵他講下去。

  這當兒,米歇爾。阿當的名字已經在這個小城裡家喻戶曉了。本地人和外鄉人都你瞧我我瞧你,你問我我問你,說些嘲笑人的話,他們挖苦的不是那個歐洲人——那是一個神話人物;一個異想天開的傢伙——而是梅斯頓,因為他認為這個神話人物確實存在。在巴比康提議向月球發射一顆炮彈的時候;每個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合情合理、切實可行的實驗。這純粹是彈道學問題!但是,一個有理智的:

  人竟然自告奮勇,打算乘這顆炮彈去做一次不可能實現的旅行,這是一個幻想家的建議,一個笑話,一出滑稽戲,用正確地翻譯出來的一句法國俗話來說,這是「胡說八道!」

  嘲笑直到晚上還沒有停上,我們可以說,全合眾國到處都是狂笑的聲音。這一點,在一個凡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業部能很容易地找到一些宣傳家,門生、同黨的國家裡,倒是不大看見的。

  儘管如此,米歇爾·阿當的建議,跟所有的新思想一樣,不會不引起某些人思想上的不安。這樣一來就改變了慣有情緒的方向。「我們沒有想到這一點!」這件意外的事,甚至可以說僅僅因為它的不可思議,很快地變成了一個固執的觀念。大家都在想著它。有多少頭一天被否認的事,第二天卻變成了現實啊!這個旅行為什麼沒有實現的一天呢?但是無論如何,願意冒這個險的人准是個瘋子,一定是一個瘋子,既然對他的計劃不應該認真,與其讓他那荒誕不經的廢話搞得人人心煩意亂,倒不如絕口不提好了。

  但是,首先,真的有這個人嗎?大問號!米歇爾·阿當這個名字,在美國倒不是陌生的!大家時常提到這個歐洲人的大膽的冒險事蹟。其次,從大西洋海底傳來的這封電報,以及電報裡提到的這個法國人所乘的輪船和到達的日期,所有這些情況都表明他的提議具有一定的真實性。應該弄個水落石出。所以過了沒有好久,人們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接著,在好奇心的驅便下,象在分子的吸力下的原子一樣凝聚起來,最後變成密密麻麻的人群,向巴比康主席的住所擁去。

  巴比康自從收到電報以後,沒有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讓梅斯頓發表意見,既沒有表示贊成,也沒有表示反對。他什麼也沒有說,打算看看事情怎樣發展;不過他沒有想到群眾會沉不住氣,因此他用不滿意的眼光望著擠在他窗戶底下的坦帕的群眾。群眾紛紛埋怨,又嚷又叫,一會兒就把他逼出來了。我們看得出來,他有名人應盡的義務,因此也就有名人的煩惱。

  他露面了,當下一片寂靜,有一位公民發言,單刀直人地提出下面這個問題:「電報上說的那個叫米歇爾。阿當的人,是不是已經動身往美國來了?」

  「先生們,」巴比康回答,「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

  「應該弄清楚,」幾個急躁的聲音同時響起來了。

  「時間會告訴我們的,」主席冷冷他說。

  「時間沒有權利使全國懸慮不安,」演說家接著說。「你已經按照電報的要求修改炮彈圖樣了嗎?」

  「還沒有,先生們!但是,你們說得不錯,應該先把問題弄清楚再說!大家激動的情緒既然是電報局引起來的,那麼它也就有責任供給我們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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