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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在這尊神像的四周,圍著有一群瘋瘋癲癲的老托缽僧。他們身上象斑馬似的畫著赭黃色的條紋,並且割開一些十字形傷口,鮮血一滴滴地流出來。舉行盛大的宗教儀式時,這些癲狂得象著了魔似的托缽僧甚至還爭先恐後地趴到「太陽神」的大車軲轆底下去送死呢。

  托缽僧的後面,有幾位婆羅門僧侶。他們都穿著豪華的東方式的僧袍,正拉著一個踉踉蹌蹌站立不穩的女人往前走。

  這女人年紀很輕,皮膚白得象歐洲人。她頭上、頸上、肩上、耳上、胳臀上、手指上和腳趾上戴著:寶石頸練、手鐲、耳環和戒指。她穿著繡金的緊身胸衣,外面罩著透明的紗麗,襯托出她的體態和丰姿。

  在這年輕女人後面,跟著好些衛兵。相形之下,越發顯得殺氣騰騰。他們腰上別著脫鞘的軍刀,挎著嵌金的長把手槍,抬著一頂雙人轎,轎上躺著一個死屍。這是一個老頭兒的屍首。他和生前一樣穿戴著土王的華服,頭上纏著綴有珍珠的頭巾,身上穿著繡金的綢袍子,腰間系著鑲滿寶石的細羊毛腰帶,此外還佩著印度土王專用的漂亮武器。

  接著是樂隊和一支狂熱的信徒組成的大軍。他們叫喊的聲音,有時甚至掩蓋了那震耳欲聾的樂器聲,遊行隊伍至此才算結束。

  柯羅馬蒂先生注視著過往的這一群人。他臉上露出了很不自在的神色,轉身對嚮導說:

  「那是寡婦殉葬?」

  帕西人點了點頭,並把一個指頭擱在嘴唇上,叫他別作聲。長長的遊行隊伍慢慢地向前蠕動著。沒多久,隊伍的尾巴也在叢林的深處消失了。

  歌聲慢慢地也聽不見了。遠方,還傳來一兩下迸發出的叫喊聲。哄亂的局面就此結束,接著是一片沉寂。

  福克先生已經聽見了柯羅馬蒂說的話。遊行隊伍剛一走完,他就問道:

  「寡婦殉葬是怎麼回事?」

  「福克先生,」旅長回答說,「殉葬就是用活人來作犧牲的祭品。可是這種活祭是殉葬者甘心情願的。您剛看見的那個女人明天天一亮就要被燒死。」

  「這些壞蛋!」路路通大叫一聲,他簡直忍不住心裡的憤怒了。

  「那個死屍是誰?」福克問。

  「那是一位土王,他是那女人的丈夫,」嚮導回答說,「他是本德爾汗德的一個獨立的土王。」

  「怎麼,」福克先生並不激動,接著說,「印度到現在還保持這種野蠻的風俗。難道英國當局不能取締嗎?」

  「在印度大部分地區已經沒有寡婦殉葬的事了,」柯羅馬蒂回答說。「可是,在這深山老林裡,尤其是在本德爾汗德土邦的領地上,我們是管不了的。文迪亞群山北部的全部地區,就是一個經常發生殺人擄掠事件的地方。」

  「這可憐的女人!要給活活地燒死啊!」路路通咕噥著說。

  「是呀!活活燒死,」旅長又說。「倘若她不殉葬的話,她的親人們就會逼得她陷入您想像不到的淒慘的境地。他們會把她的頭髮剃光,有時只給她吃幾塊乾飯團,有時還把她趕出去,從此她就被人看成是下賤的女人,結果會象一條癩狗一樣不知道會死在哪個角落裡。這些寡婦就是因為想到將來會有這種可怕的遭遇,才不得不心甘情願地被燒死。促使她們願意去殉葬的主要是這種恐懼心理,並不是什麼愛情和宗教信仰。不過,有時候也真有心甘情願去殉葬的,要阻止她們,還得費很大力氣。幾年前,有過這麼一回事:那時我正在孟買,有一位寡婦要求總督允許她去殉葬。當然您會猜想到,總督拒絕了她的請求。後來這個寡婦就離開孟買,逃到一個獨立的土王那裡。在那裡她的殉葬願望得到了滿足。」

  旅長講這段話的時候,嚮導連連搖頭,等他講完,嚮導便說道:

  「明日天一亮就要燒死的這個女人,她可不是心甘情願的。」

  「本德爾汗德土邦的人全知道這樁事。」嚮導說。

  「可是,這個可憐的女人似乎一點也不抗拒。」柯羅馬蒂說。

  「這是因為她已經被大麻和鴉片的煙給熏昏過去了!」

  「可是他們把她帶到哪兒去呢?」

  「把她帶到庇拉吉廟去,離這兒還有兩英里。留她在那裡過一宿,一到時候,就把她燒死。」

  「什麼時候?……」

  「明天,天一亮。」

  嚮導說完了話,就從叢林深處牽出大象,他自己也爬上了象脖子。但是,當他正要吹起專用於趕象的口哨叫大象開步走的時候,福克先生止住了他,一面向柯羅馬蒂說:

  「我們去救這個女人,好嗎?」

  「救這個女人!福克先生。」旅長驚訝他說。

  「我還富裕十二小時,可以用來救她。」

  「咦!您還真是個挺熱情的人哪!」柯羅馬蒂說。

  「有時候是的,」福克簡單地回答說,「只要我有功夫。」

  第十三章 路路通又一次證明:幸運總是向勇敢的人微笑

  這個救人的打算是很冒險的,是有困難的,看來也是行不通的。福克先生簡直是要拿他的生命去冒險,或者至少說是要拿他的自由去冒險,其結果當然也就是拿他這次旅行的成敗去冒險,可是,他並沒有猶豫,而且他相信柯羅馬蒂還能做他的得力助手。

  至於路路通,他早已準備好隨時聽候差遣。他主人的建議使他感到興奮。他發現他主人外表雖然是冷冰冰的,但骨子裡卻是個熱心腸重感情的人,因此,他對福克先生就更加愛戴了。

  現在只剩下這位嚮導了。他對這件事抱什麼態度呢?他會不會站在本地人那一邊呢?如果他不肯幫忙,至少也該讓他保守中立。

  柯羅馬蒂很坦率地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軍官先生,」嚮導回答說,「我是帕西人,那受難的女人也是帕西人,有事您只管吩咐好了。」

  「好極了。」福克回答說。

  「但是,您得明白,」帕西人又說,「咱們這不光是拿性命冒險,要是給他們抓住了,咱們就會受到可怕的苦刑。事情就是這樣,您明白了!」

  「這一點早已預料到了!」福克回答說。「我想我們必須等到天黑才能動手。是嗎?」

  「我也是這麼想。」嚮導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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