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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那時節,福克蘭群島還沒有像後來那樣得到開發利用。在索萊達發現斯坦利港,那是以後的事。法國地理學家埃利澤·勒克呂 (埃利澤·勒克呂(1830—1905)法國地理學家及無政府主義理論家,曾參加巴黎公社革命活動)認為斯坦利是「理想的」港口。港口四周均蔭蔽良好,甚至可容納大不列顛帝國的海軍艦隊。埃格蒙特港是「哈勒佈雷納」號在西福克蘭或叫福克蘭本島的北海岸找到的港口。

  如果這兩個月的航行過程中,一直蒙住我的眼睛,使我對雙桅船走過的方向毫無察覺,那麼,這次停泊的頭幾個小時內,如果有人問我:你是在福克蘭群島還是在挪威?……我可能真的一時回答不上來呢!

  肯定,面對著這切割成深邃小灣的海岸,置身於山坡如削壁一般的陡峭山巒之前,面對著灰黑岩石層層疊起的懸崖峭壁,猶疑不定是應該允許的。甚至這海洋性的氣候,冷熱之間溫差不大,兩個國度間也沒有什麼不同。此外,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天空頻繁的降雨,麥哲倫海峽的天空也同樣豐富地抛灑下來。就連春秋兩季的濃霧,將菜園中蔬菜連根拔起的狂風,也十分相像。

  然而幾次漫步之後,我不得不承認:熱帶與北歐海域仍然距離遙遠。

  最初幾天對埃格蒙特港周圍進行的考察,使我看到了什麼呢?只有贏弱的植物形跡,任何地方都沒有喬木。稀少的灌木疏疏落落生長著,而在挪威的山巒上,是令人讚歎不止的樅樹林。灌木有枕形繖形花科植物櫻草,是一種菖蘭,細如燈心草,六到七法尺長,滲透出一種芳香膠質;纈草;松蘿;羊茅;蔓生金雀花;針茅;蒲包花;苔綱植物;紫羅蘭;酸漿草;還有一種紅、白兩色旱芹的植株,對敗血病極有療效。泥炭質的地表,腳踏上去即下陷,走過又彈起。地表上鋪著苔蘚、泥炭蘚、地衣織成的五顏六色的地毯。……不!到處回蕩著薩加 (北歐傳說)回聲的引人入勝的國度,不在這裡!奧丁(奧丁為日耳曼神話中的主神)、阿茲 (阿茲為日耳曼神話中的一個家族)、瓦勒吉裡(瓦勒吉裡為日耳曼神話中的諸女神)馳騁的充滿詩情畫意的國度,也不在這裡!

  福克蘭海峽將兩個主要島嶼分開。海峽幽深的水面上,奇異的水生植物排列成行,一串串小氣泡將它托在水面。這種植物純屬福克蘭植物區系。

  還應看到:群島海灣中,鯨魚已日漸稀少,卻有其他體型碩大的海洋哺乳類動物經常出沒——海狗,鬣狀如山羊,身長二十五法尺,周身二十法尺左右;成群的象海豹、海狼或海獅,體型之碩大,也不比海狗遜色。這些兩栖類動物,尤其是雌獸和幼獸,其叫聲之響,簡直難以想像。你竟至會以為那是成群的牛在海灘上嘶叫。捕捉或至少宰殺這些動物,沒有任何困難,也沒有什麼危險。乘其蜷縮在海灘沙土下面之時,漁民用棍棒猛然一擊便可打死。

  這就是福克蘭群島的獨特之點,與斯堪的那維亞半島截然不同,尚且不談無數的鳥類。我一走近,鳥兒便飛走了,有大鴇、鷺鶿、、黑頭天鵝。尤以成群的企鵝數量最大,平均每年被捕殺數十萬之多。

  有一天,空中回蕩著驢叫聲,震耳欲聾。我向埃格蒙特港一位老海員發問道:

  「這附近有驢嗎?」

  「先生,」他回答我說,「你聽見的根本不是驢叫,而是企鵝……」

  是嗎?這笨拙飛禽的叫聲,即使讓驢子聽見了,恐怕也要上當呢!

  十月十七、十八、十九三天,傑姆·韋斯特叫大家十分仔細地檢視船體。已經查明,船身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艏柱看來相當牢固,可以在接近極地大浮冰時擊碎剛剛形成的冰塊。對艉柱進行了幾處加固性的修補,以確保船舵發揮作用,不致因受到撞擊而鬆動。雙桅帆船曾向左舷或右舷側傾,幾處裂縫都仔細用麻填好,用膩子塗平。與大多數用來在寒冷地區海洋裡航行的船隻一樣,「哈勒佈雷納」號也沒有用薄銅板包覆船底——如果從南極冰原上擦過,冰原的尖脊很容易損壞包覆的外殼,仍以不包覆為宜。更換了連結船殼板和船的肋骨的一些木釘。在我們的撚縫師傅哈迪領導下,木槌在齊聲歡唱,那響亮的聲音仿佛就是吉兆。

  二十日下午,前面提到的那位年老海員陪伴著我,我將在海灣西部的漫步更向前推進一步。這位老海員真是個好人,他對一個皮阿斯特外加一杯杜松子酒的誘餌十分動心。這西福克蘭島幅員超過鄰島索萊達島。在拜倫海峽最南端的深處,還有另一個港口。可惜太遠,我未能前往。

  群島的人口,我甚至無法作一大略估計。可能那時只有二、三百人。大部分為英國人,也有少數幾個印第安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阿根廷潘帕斯草原上的高丘人、火地島的火地人,散佈於島上的羊類倒是數以千計。五十多萬頭綿羊每年可提供價值四十萬美元的羊毛。島上也飼養牛,體型似乎更碩大,而其他的四足動物,如馬、豬、兔等,個頭卻有所縮小。各種動物都處於野生狀態。狐狗是福克蘭地區特有的動物品種,是獨一無二的能喚起你對食肉類的回憶的動物。

  這群島嶼被人稱為「畜牧場」,不無道理。啊!一望無際的牧場,大自然慷慨賜予的牧草叢叢相連,味道多麼鮮美,生長得多麼茂盛!在這方面條件同樣優越的澳大利亞,為客人擺出的宴席上,牛羊的品種也絕不會比這裡略勝一籌!

  所以,從船隻補充給養來說,人們大概很喜歡到福克蘭群島來。無論是前往麥哲倫海峽的船隻,還是前往極地附近捕魚的船隻,這群島嶼都必然對他們具有真正重要的意義。

  船體工程結束後,大副在帆篷師傅馬爾丁·霍特協助下,料理桅杆及帆纜索具。對這種活,馬爾丁·霍特是行家裡手。

  「傑奧林先生,」那天——十月二十一日,蘭·蓋伊船長對我說道,「你看見了吧,為保證遠征成功,一點都不能含糊。一切應該預見到的都考慮到了。如果『哈勒佈雷納』號失事,那只能說明,人不應該違背上帝的旨意!」

  「我向你再一次表示,我滿懷希望,船長先生,」我回答道,「你的雙桅船和全體船員是完全值得信賴的。」

  「你說得很對,傑奧林先生,我們穿越浮冰向前挺進,具有良好的條件。有朝一日蒸汽會產生什麼效果,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懷疑,一艘輪船,裝上累贅而又易碎的輪子,到南極航行時,能夠抵得上一艘帆船……而且必須經常加煤……不!置身於一艘駕駛良好的帆船上,利用風力,圓周五分之三面積上的風力都可以利用;雙桅船的船帆,可以張在差不多五個格的角度上。依賴這樣一艘帆船,我看是更聰明的辦法……」

  「我同意你的觀點,船長。從航海角度說,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船了!……不過,如果遠征時間延長,可能給養……」

  「我們帶了可夠兩年用的給養,傑奧林先生,而且質量良好。埃格蒙特港設法向我何提供了我們必需的一切……」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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