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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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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蓋伊船長立即朝死屍走去,久久地端詳著,仿佛極力要認出他是誰。 這是一個海員的屍體,穿著粗布衣裳,呢褲子,粗布短工作服已補綴過;厚莫列頓雙面絨襯衣,腰帶環腰纏了兩道。毫無疑問,他的死亡可追溯到幾個月之前。很可能被浮冰帶走之後不久,這可憐的人就死了…… 帶回船上的這個人,雖然頭髮已經花白,看樣子卻不超過四十歲。瘦得嚇人,簡直就是皮包骨。從南極極圈開始,至少漂過了緯度二十多度的路程,他一定飽受了饑餓的痛苦折磨。 由於寒冷,死屍保存完好。蘭·蓋伊船長這時剛剛撩起他的頭髮。他將死屍的頭抬起,到他緊閉的眼皮下去尋找死人的目光。最後,他痛哭失聲,喊出一個名字來: 「帕特森……帕特森!」 「帕特森……」我叫喊起來。 雖然這個名字很普通,我卻覺得它與我的記憶有某種關聯!……什麼時候我聽人說過這個名字——抑或我在什麼地方讀到過這個名字?…… 這時,蘭·蓋伊船長站立不動,眼光緩緩地掃視著天際,仿佛就要下令向南方駛去…… 這時,傑姆·韋斯特說了一句話。水手長立即按照他的旨意,將手伸進死者的口袋。從中取出一把刀,一段制船纜用的粗麻線,一個空煙盒。後來,又取出一個皮面的記事簿,帶金屬外殼的鉛筆。 蘭·蓋伊船長轉過身來。赫利格利正要將記事簿遞給傑姆·韋斯特,船長說: 「給我!」 幾頁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由於受潮,字跡幾乎完全消失。但最後一頁上字句尚可辨認清楚。當我聽到蘭·蓋伊船長用顫抖的聲音讀出以下字句時,我的激動心情是可以想見的。他讀到: 「『珍妮』號……紮拉爾島……八十三度處……那裡……已十一年……船長……五位水手倖存……火速援救他們……」 這幾行字下面,有一個名字……一個簽名……是帕特森的名字…… 帕特森!……我想起來了!……他是「珍妮」號的大副。……就是在「逆戟鯨」號殘骸上搭救了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的雙桅帆船「珍妮」號,就是一直航行到紮拉爾島緯度上的「珍妮」號,就是遭到島民襲擊、被爆炸吞沒的「珍妮」號!……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埃德加·愛倫·波的書是歷史學家的著作,而不是小說家的著作了!……那麼,他確實披覽了阿瑟·戈登·皮姆的日記!……那麼,他們之間是有直接接觸的嘍!……那麼,阿瑟·皮姆確實存在,或者確切地說,曾經存在過,他是一個真人!……後來,在他尚未將他驚心動魄的旅行記述補充完整之時,他死了——突然而淒慘地死了,具體情況並沒有透露!……他和他的夥伴德克·彼得斯離開紮拉爾島以後,一直深入到什麼緯度上?他們二人又怎樣得以返回美國的呢?…… 我覺得我的頭腦仿佛要爆炸,我發瘋了!而我以前曾指責蘭·蓋伊船長是瘋子!……不!我,一定是聽錯了……我一定是沒聽懂!……這純粹只是我頭腦中的荒誕不經的想法而已! 然而,在「珍妮」號大副帕特森身上找到的這一證據,語氣肯定,日期確切,又怎能否認?……傑姆·韋斯特更鎮靜一些,他又辨認出以下的片言隻語。這些語句是: 「從六月三日被帶到紮拉爾島以北……在這裡……仍然……威廉·蓋伊和『珍妮』號上的五個人……我的冰塊穿過極地大浮冰漂移……食物將盡……從六月十三日以來……最後的食物來源枯竭……今天……六月十六日……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之後,又怎麼能保持懷疑呢? 這麼說來,帕特森的遺體,已經在這塊浮冰的表面上安臥了幾乎三個月,我們從克爾格倫群島前往特裡斯坦達庫尼亞群島途中遇到了!……啊!我們如果能救活「珍妮」號的大副,該多好啊!……那他就會說出人們尚不瞭解的、可能永遠也不會知曉的這次驚心動魄歷險的奧秘了! 總而言之,我必須承認現實。蘭·蓋伊船長認識帕特森,剛剛找到了他冰凍的屍體!……一次停泊時,「珍妮」號的船長在克爾格倫群島埋藏了一個酒瓶,瓶內裝了一封信。那時,正是他陪伴著「珍妮」號的船長。我以前曾經拒絕相信那封信的真實性!……是的!十一年來,英國雙桅帆船的倖存者一直在那裡,對於有朝一日能夠遇救已經不抱希望了!…… 這時,在我亢奮的頭腦中,兩個名字又連接起來。這定會給我解釋明白,為什麼我們的船長對於一切有關阿瑟·皮姆事件的事情都那麼關切。 蘭·蓋伊船長朝我轉過身來,注視著我,只說了這幾個字: 「現在,你相信了麼?……」 「我相信了……我相信了!」我結結巴巴地說道,「不過,『珍妮』號的威廉·蓋伊船長……」 「和『哈勒佈雷納』號的蘭·蓋伊船長是親兄弟!」他以雷鳴般的聲音喊道,全體船員都聽得真真切切。 然後,我們的目光又向浮冰漂流的地點望去。這個緯度上的陽光和流水雙重的影響,已經產生了應有的效果,浮冰在海面上已經無影無蹤。 第七章 特裡斯坦達庫尼亞群島 四天以後,「哈勒佈雷納」號與特裡斯坦達庫尼亞這個奇異的島嶼已遙遙相望。有人竟然將這個島嶼喻為非洲海洋的鍋爐。 帕特森的遺骸在距極圈五百多海裡的地方出現,這一奇遇真是不同尋常的事件!通過阿瑟·皮姆探險隊的這個陰魂,「哈勒佈雷納」號船長與他的哥哥,「珍妮」號的船長,現在已經聯繫在一起!……是的!這頗有些不可思議!……然而,與我後面還要敘述的故事相比,這簡直又算不得什麼了! 對我來說,最不可思議的是,美國詩人的小說竟然確有其事。起初我的思想無論如何難以接受……我想對這顯而易見的事視而不見!…… 最後只好繳械投降。我心頭最後的懷疑,與帕特森的遺骸一起,被埋葬在大海深處。 與這個悲慘而真實的故事血肉相連的,不只是蘭·蓋伊船長。我不久又得知,我們的帆篷師傅也與此密切相關。早在「珍妮」號搭救阿瑟·皮姆和德克·彼得斯之前,「逆戟鯨」號上遇難的人中,有一名最優秀的水手,他就是馬爾丁·霍特的哥哥。 就是說,在南緯八十三度和八十四度之間,有七名英國海員(現在變成六名了),在紮拉爾島上生活了十一年。他們是:「珍妮」號的船長威廉·蓋伊,大副帕特森和五名水手。又是什麼奇跡使他們居然得以逃出克羅克—克羅克土著居民的魔掌呢?…… 現在,蘭·蓋伊船長該怎麼辦?……在這個問題上,他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一定竭盡全力去營救「珍妮」號的倖存者……他要讓「哈勒佈雷納」號朝著阿瑟·皮姆指出的子午線駛去,他會將船隻一直開到紮拉爾島去,這是帕特森的記事簿上明確指出的。他命令駛向哪裡,他的大副傑姆·韋斯特就會駛向哪裡。船員們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前進。這樣的遠征可能超過人力所能及的限度,蘊藏著各種危險。但是他們不會因懼怕危險而停步不前……他們船長的靈魂將注入他們的靈魂之中……他們大副的臂膀將指引著他們的臂膀。 這就是蘭·蓋伊船長在船上拒絕接納乘客的原因之所在,這就是為什麼他對我說他的航行路線從來不固定的原因。他一直期望著向南冰洋冒險航行的機遇能夠出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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