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昂梯菲爾奇遇記 | 上頁 下頁


  隨著歲月的流失,老水手退休了,回到聖馬洛,一心教兒子皮埃爾學航海。1842年6月他突然收到一封信。那時,他已67歲了。

  這封用法文寫的信是從哪兒來的呢?……從郵戳上看是從埃及寄來的。裡面寫些什麼?……原來只有幾句話:

  「敬請托馬·昂梯菲爾船長牢牢記下這個緯度:北緯24°59′。經度暫缺,隨後告知。切記勿忘、勿漏,這是一筆巨額財寶,緯度和經度,總有一天將是價值連城的黃金、鑽石及珠寶,雅法戰俘謹以此報答船長救命之恩。」

  這封信的署名是連寫的雙K。

  這信勾起好心人托馬的遐想。事隔43年,卡米爾克還記得哪?他花了多少時間啊!毫無疑義,各種障礙使他未能如期報答。因為敘利亞的政局,只是在1840年7月15日簽訂了「倫敦協定」(1840年英、俄、奧、普四國在倫敦締結的聲稱共同保障奧斯曼帝國的「完整與獨立」,聯合向副國王提出的最後通牒,促使其投降蘇丹)之後,才終於穩定下來。

  現在托馬·昂梯菲爾是一個緯度的擁有者,它是通過地球上的某一個點,而卡米爾克總督的財富就藏在那裡……或許也只不過是幾百萬塊錢罷了。但信中說要絕對保密。所以他對誰也不說,包括對自己的兒子。他期待著送信人總有一天會給他帶來那個經度。

  他等啊等啊,等了20年。

  如果他直到臨終時,還不見總督的信使,那麼,他就會把這個秘密帶往墳墓?……不!他想也不至於吧。他要把此秘密告訴一個能代替他的人——那此人便是他的兒子:皮埃爾·塞爾旺·馬洛。所以當1854年81歲高齡的老水手,深感自己活不了幾天時,便毫不遲疑地把總督的意圖告訴了皮埃爾。並讓他發誓——就象別人叮囑過他的那樣,永不忘卻那個緯度,珍藏簽有雙K的信,信心十足地等待信使的到來。

  不久,老水手與世長辭了。親人們哭悼他,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懷念他,他被葬進了自家墓地。

  人們瞭解昂梯菲爾師傅,這樣的秘密透露給他,對他的精神,對他那一點就著的妄想,將會是什麼影響,他全身心都燃起了強烈的欲望。在他看來,那財寶價值會比他父親估計的幾百萬要擴大10倍。他想像著,卡米爾克總督好比「一千零一夜」裡的大富豪。那財寶就象埋在阿裡巴巴山洞裡的黃金和寶石。然而,他生性浮躁,神經質,根本做不到象他父親那樣守口如瓶,那樣12年隻字不漏,也不想瞭解雙K簽名人到底怎樣了?這一切,兒子根本做不到。1858年,在一次地中海的航行中,停在亞歷山大港,他想方設法四處打聽總督的下落。

  是否真有其人?……這,既然父親有他親筆信,那還用疑義嗎?

  他現在還活著嗎?……這是兒子最為關心的,得到的結果,令其失望,卡米爾克已離家近20年,目前下落不明。

  這對昂梯菲爾是個可怕的打擊,但他並不灰心。即使如此,也可斷言,1842年他還活著。那封信便是證明。或許出於難以言明的理由,他離開祖國,但只要時機到來,他的信使一定會帶來那令人焦盼的經度。既然父親已故去,兒子出面迎接也是理所當然的。於是,昂梯菲爾回到聖馬洛,儘管這次他付出了代價,而他和誰也沒說。

  但是,這整天無所事事,總為一個念頭所纏繞,又是多麼無聊呢?24度59分就像只可惡的蒼蠅在繞頭亂飛!他終於熬不住了,把秘密告訴了姐姐、外甥女、侄子以及吉爾達·特雷哥曼。因此,這個秘密——至少是一部分,不久便傳遍全城,甚至傳到了聖塞爾旺和迪納爾以外。眾所周知,一筆巨大的,不可思議的財富,總有一天會落到昂梯菲爾的手中,這本應是十拿九穩的事。然而,總是沒有人來告訴他:「這就是你所等待的經度。」

  幾年過去了,總督和信使均未露面。根本就沒有一個外國人跨過他家的門檻。昂梯菲爾常常大發雷霆,其根源就在於此。家裡人已不再相信此事了,那封信只不過是一顆定心丸。吉爾達早就有看法,他只覺得自己的朋友過於天真幼稚罷了。為此,在內河航行的同伴中竟招致難堪。但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卻堅信不疑,誰也動搖不了他的信念。這巨額財寶,好象他已在握,聽不得半點不同意見,誰只要稍有異議,便會引起軒然大波。

  因此,這天晚上,駁船長坐在斟滿白蘭地的酒杯前,決計不想惹怒這位鄰居,免得引起火藥庫的爆炸。

  「噯,」昂梯菲爾瞧著他說:「你好象不明白?請直截了當回答我!總之,『阿美麗』號船老闆是從未測過方位……在朗斯河兩岸之間,沒必要測定高度,觀察日月星辰……」

  通過例述航海學的種種基本實踐,皮埃爾顯然想表明,內河航行的駁船長閱歷比起他——近海航行的船老大相差十萬八千里。

  和善的特雷哥曼只是微笑著,並不爭辯,眼瞧著那塊鋪放在雙膝上的花手帕。

  「哎!你聽見沒有?駁船長?」

  「聽著呢,朋友。」

  「好!乾脆說吧,你準確知道什麼是緯度?」

  「知道點兒。」

  「緯度是和赤道平行的圓周,分為360度,即21660分,相當於100萬零280秒,你知道嗎?」

  「我怎能不知道呢?」吉爾達·特雷哥曼笑呵呵地答道。

  「15度的弧線相當於一小時,15分的弧度相當於一分鐘,15秒的弧度相當於1秒鐘……」

  「是不是要我再給你背一遍?」

  「不,那不必。哎!我知道24度59分這個緯度。可在這平行圓周上,有360度——你聽見嗎?360度!有359度我可以不去理睬!但,有一點我至今還不瞭解,只有當有人送來與之交叉的經度時,我才真正瞭解它,就是在那個地方,有……多少多少法郎……你別笑我……」

  「我沒笑,朋友!」

  「對,幾百萬屬￿我的財寶。知道它的藏處時,我就有權把它們挖出來……」

  「好啊,」駁船長溫和地回答道,「必須耐心地等待才是。」

  「耐心,耐心!……你的靜脈是什麼?」

  「我想是糖分,別無其它。」吉爾達·特雷哥曼答道。

  「我呢!是流動的水銀,它活潑,溶在我的血液裡是硝酸鹽……我無法冷靜……我心煩意亂,如坐針氈。」

  「你要鎮靜些!」

  「鎮靜?……你忘了,1854年我父親去世,而現在是1862年,他在1842年就得到這個秘密,快20年啦!我們至今還未解開這個謎。」

  「20年啦!」吉爾達嘟噥著說:「光陰似箭啊!那時我還在指揮著『可愛的阿美麗』號……」

  「誰跟您說這個?」昂梯菲爾喊叫起來,「是『阿美麗』號,還是這倒黴的『緯度』?」

  他在駁船長眨巴著的眼皮下,飛快地晃動著那封有卡米爾克署名的,已經變黃的信。

  「對,……這封信……這該死的信,」他接著說,「這鬼信,我真想把它燒成灰……」

  「那許是明智的……」駁船長大著膽子說。

  「嘿!……特雷哥曼船主,」昂梯菲爾立即反駁道,兩眼冒火,聲音振耳欲聾,「以後,再不許你這麼說。」

  「再也不會了。」

  「要是我一時想不開,忘了對親人的承諾,真的燒掉了這封意味著領主權的信件,要是您又不阻止我……」

  「我會阻止你的,我的朋友,我會阻止你的……」吉爾達趕忙回答道。

  昂梯菲爾師傅激動不已,用一杯白蘭地酒,和駁船長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後說:

  「祝你健康,船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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