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昂梯菲爾奇遇記 | 上頁 下頁


  「上帝保佑,但願他在家!」他們互相說著。謝天謝地,他在家。5分鐘之後,他便來到壯漢昂梯菲爾的面前。

  吉爾達·特雷哥曼,51歲,與他的鄰居有不少相似點:都是單身漢,都當過海員、船長;現在又都不幹了,都靠退休金渡日,也是聖馬洛人。但截然不同的是在思想、氣質方面:吉爾達,沉靜、內向;昂梯菲爾活潑開朗。一個是富於哲理,平易近人;一個則暴跳如雷,難以相處。體質上兩位老兄也差異不小。但他們兩人是摯友。昂梯菲爾尤為在意他倆的友誼,而吉爾達·特雷哥曼則顯差些。誰都知道作壯漢的朋友,並非是件美事。

  雖然,吉爾達也曾當過水手,但比起昂梯菲爾航空閱歷差遠了,他因為是寡婦的兒子,免于服兵役,沒有當過水兵,所以他從未見過大海。他從埃卡勒高地,從弗雷埃勒角,也望到過英吉利海峽,可從未去那兒航行過。他出生在駁船的小艙室裡,在駁船上渡過了逝去的歲月。開始他當內河經港員,以後當了「可愛的阿美麗」號的船老闆,在朗斯河上,游來遊去。從迪納爾到迪南,再到普隆莫卡,然後順流而下返回,運載些木板、酒、煤炭等物。他對北濱海省和伊爾——維蘭地區的河流,略有瞭解。這位是溫和的內河水手而那位則是大海上最潑辣的水手——一個航海船老大。特雷哥曼自然十分敬重自己的鄰居,而這位鄰居竟然受之無愧。

  吉爾達住一所漂亮而別致的小房,離昂梯菲爾家約百步遠。在圖聲茲大街的盡頭。靠城牆。房子一面臨朗斯河的入海口,另一面則是外海。他虎背熊腰,肩寬近一米,身高5尺6寸,上半身厚壯得象一堵牆,總是穿一件雙排扣的大坎肩,和一件背後及袖子均打摺的粗絨短衫,十分整潔。兩隻粗壯結實的胳膊,有一般人的大腿粗,一雙大手掌簡直象古衛士的腳那麼大。可見,四肢和肌肉如此發達的特雷哥曼,一定力大如神。但這位和善的大力神,他從不濫用神力。就連與別人握手,也只用食指和拇指,生怕把人家的手指玉碎。他從不炫耀,從不打人。

  把他與機器比,他更像是冷壓鋼板的水壓機。這種力是來自他偉大而慷慨,緩慢而不外露的氣質。

  他兩肩托著一大圓腦袋,戴頂寬邊禮帽,頭髮扁平,兩頰薄須,翹翹鼻子很有性格。嘴總帶微笑,上唇偏裡,下唇偏外,雪白的牙齒,肥厚的雙下頦。只是右上門牙脫落了,不能叼煙嘴,也才能使牙齒不被煙污染。他眉毛紅棕、濃密,眼睛明亮而和善。他面色紅潤這要歸功於朗斯河的清風吹拂的結果。

  這就是吉爾達·特雷哥曼,一位助人為樂的人。無論你中午來找他,還是兩點來打他,他隨時都準備幫助你。因此,他是壯漢的怒浪沖不垮的岩石。當他們鄰居發怒派人找他時,他仍去承受那位凶神所掀起的波濤襲擊。

  這位「可愛的阿美麗」號前任船主,在昂梯菲爾家極受愛戴的人物。納儂把他當靠山,朱埃勒對他象對父親,愛諾卡特竟無拘束地親吻他的雙頰和前額——相面人說過,從他的長相就可看出他秉性溫存,為人隨和。

  將近4點30分鐘,這位駁船長登上通往二樓的扶梯。在那沉重的腳步下,樓梯嘎嘎作響。接著,推開門,來到他的老朋友面前。

  第五章 吉爾達·特雷哥曼並非總是順從昂梯菲爾

  「你總算來了,船老闆?」

  「招之即來嘛,我的朋友……」

  「未必沒拖時間!」

  「就是跑路的時間。」

  「真的!我還以為你是乘『可愛的阿美麗』號來的呢!」

  與快速的海船相比,「阿美麗」號駁船當然慢得多了。這種帶刺的話,吉爾達並不介意,也不覺驚奇。他知道他這位鄰居的秉性,他早已習已為常,還有什麼不能容忍呢!

  昂梯菲爾伸給他一個手指頭,他用自己的大手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捏了捏。

  「唉,別這麼使勁,見鬼!你總捏得那麼利害!」

  「請原諒……我可不是故意的……」

  「好吧!算我倒楣!」

  昂梯菲爾做了個手勢,請他的朋友坐在屋子中間的桌子前。

  駁船船長聽命坐到他指的那張椅子上,兩腿彎曲,兩腳向外撇,寬大的手帕鋪在膝蓋上,是一塊棉織手帕,上邊有藍、紅色的小花,每個角上繡著一個錨。

  一看見錨,昂梯菲爾猛的聳了一下肩……一個駁船長的錨!為什麼不繡一個駁船的桅杆!

  「喝酒不,船老闆?」說著他拿出兩隻酒杯和一瓶白蘭地。

  「我是從不喝酒的,朋友。」

  昂梯菲爾還是斟滿了兩小高腳杯。按照老習慣,他喝完自己的這杯,又去喝好朋友的那杯。

  「現在咱們談談。」

  「談什麼?」駁船主答道,他很清楚為什麼找自己來。

  「談什麼,船主?你說呢?還不是……」

  「對!又是緯度。你找到那個方位了?」

  「找到了?開玩笑,你要我怎麼找到?……你聽那兩個婦人嚼舌根就能找到……剛才……」

  「是納儂和我的可愛的愛諾卡特!」

  「噢!我知道……你總是反對我袒護他倆,但問題不在這兒……我的父親托馬已去世8年了,8年了,這個問題還沒有進展一步……總該有個收場吧!」

  「我……」船長擠著眼說,「我認為收場就是不再過問此事……」

  「真的,船老闆!我父親的臨終囑咐,怎麼辦?……那遺囑可是神聖的!」

  「糟糕的是你的好父親沒能多說一些!」

  「他沒多說是因為他本來知道的就不多!見鬼!是否我也會到臨終時仍無進展?」

  吉爾達·特雷哥曼正要回答說那很可能,甚至想說他希望如此。但他沒有說出口,為的是不致使他那愛抬杠的朋友火上澆油。

  那是在托馬·昂梯菲爾臨終前幾天,突然發生的事。

  1854年,老水手重病在身,覺得是時候了,是該把他那神秘莫測的故事講給兒子聽了。

  55年前,1799年,拿破崙槍殺雅法戰爭戰俘的那天,托馬·昂梯菲爾在近東商船上,正沿巴勒斯坦海岸航行。一個奄奄一息的受難者躲在一塊岩石邊,死亡在威脅著他。夜裡,法國水手發現了他,把他帶上船,給他治傷,經過兩個月的精心治療,終於恢復了健康。

  得救的戰俘向他的救命恩人自我介紹說,他叫卡米爾克,埃及人。告辭時,他向好心的聖馬洛人擔保,他不會忘恩,到時一定會報答。

  分手後,托馬·昂梯菲爾繼續他的航行,或多或少地也想過許諾給他的諾言。後來乾脆不去想了。因為,在他看來那個諾言永遠也實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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