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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艇離「阿潔萊」號只有三鏈遠。波浪變小了,船身也平穩下來。從閥門噴出的蒸氣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機器聲,彌漫了整個船身。

  汽艇來到遠洋輪的近旁。此時剛剛跑去通知夫人而臉色發白的德斯蘭戴先生又出現在甲板上。

  一幅木頭橫檔的繩梯順著遠洋輪一側從船欄上方放了下來。

  這位旅客正在向汽艇的船長結算船費。可以看出這個人很鄭重地做這件事,因為汽艇的船長向他道謝:「謝謝,閣下!」從中透出一種下等人對上等人的態度。

  幾秒鐘後,這位本故事中的主人公,後面跟著一位提著箱子的僕人,大步攀上繩梯,跳上了甲板。這個人有著一幅歡快的面孔,臉上帶著微笑,姿態優雅地站直了身體,向周圍的人行禮致敬。

  以後他看到了德斯蘭戴先生,後者正準備責備他幾句。

  「沒事,我還是到了,胖老頭!」他大聲地說道,並在德斯蘭戴先生的肚子上用力拍了一下。

  第三章

  本故事中這位可愛的主人公在本章中提出了第一項計劃。

  這位主人公的全名是克勞維斯·達當脫。在這個故事開始的45年前出生在古老的呂西諾市諾吉廣場四號。呂西諾市曾是魯西榮的首府,亦即今天的東北利牛斯山地區的首府——一座著名的具有愛國傳統的佩皮尼昂市。

  像克勞維斯·達當脫這種人在外省的大城市中並不少見。這種人的特徵是中上等身材,寬肩膀,強壯的骨骼,肌肉發達,頭腦敏捷——也就是說體力和智力相映成輝盡善盡美;這位先生有著圓腦殼,灰白短髮,扇面形褐色鬍鬚,目光炯炯,碩大嘴巴,滿口無可挑剔的牙齒,步履堅定,雙手靈活,整個身心都受到良好訓練;像一個有些任性的可愛的孩子,心情開朗,能言善辯,應對自如,反應敏捷;總之是一個並非出生在集中了法國南方特點的普羅旺斯省,但是卻具有南方人一切特點的南方人。

  克勞維斯·達當脫是一個真正的獨身主人者。人們無法想像在一對男女聯姻的社會會有這樣一個男人,在他的人生地平線上從未升起過蜜月。他不是一個厭惡女人的人,因為他也喜歡同女人打交道。但是卻是一個強烈的厭婚主義者。他認為一個精神和身體都健全的男人,一旦投入事業中,是無暇考慮結婚的。他不能接受卑躬屈膝的婚姻,禮儀形式的婚姻,不能接受為了個人利益、金錢或某種理由的婚姻,不能接受財產公有制或財產分配製的婚姻,總之不能接受在這種世俗社會中任何形式的婚姻。

  再者,做為一個獨身者,不等於說他整天逍遙自在,無所事事。克勞維斯·達當脫就是這樣。如果說一個人擁有200萬法郎的財富,那麼不是祖先留下的,就是靠遺產得到的。但是達當脫卻是不折不扣完全靠自己掙得的。他把資金投放在許多商業和工業方面,如制桶業、大理石業,瓶塞製作業以及利維撒爾特葡萄酒的生產。由於他通曉多種業務,使他獲得了相當可觀的利潤。對本地區至關重要的制桶業,他投入了最多的時間和才智。40歲時,在他掙得財富,有了穩定收入後,退出了所有事業。他不願意成為一個為節省開支而處心積慮的守財奴。自從退休後,他衣食不愁,旅遊興趣不減,特別是巴黎之行,他去得很頻繁。他不僅有一副好身體,還有一個令南部非洲最有名的飛禽也望塵莫及的好胃口。

  我們這位佩皮尼昂人其家族只剩他一個人了。從他家祖先到子孫後代,延續至今到他這一代結束了。他沒有一個直系親屬、沒有一個後代傳人,沒有一個旁系親屬——除非計算到第26或者第27親屬等級,否則只能這樣。因為據統計學家說,所有法國人都只能上溯到弗朗索瓦一世時代,親屬等級也不包括旁系親屬在內。否則一個人,其親屬歷史上溯到公元元年,他的祖先人數將達到139兆億,而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嗎?

  克勞維斯·達當脫並不為此感到有什麼驕傲。他沒有一個眾人都有的家庭,也就不會有什麼不愉快。他從未想過用大家熟悉的方式來建立一個家庭,只是打算上船去奧蘭,並能平安抵達這個阿爾及利亞一個大省的首府。

  他認為「阿潔萊」號能夠順利完成航程的最重要理由之一是一位佩皮尼昂人登上了這條遠洋輪。往日他前往阿爾及利亞——個他喜歡的國家——都是從馬賽出發。這是第一次他感到更喜歡從塞特出發的路線。

  一艘遠洋輪能有幸運送他本人,重要的是在旅途上讓他滿意,而且經過短暫而順利地航程就能安全抵達。

  當克勞維斯·達當脫剛一踏上甲板,就轉身對他的僕人說:

  「帕特利斯,去確定一下第13號船艙。」

  「先生,您知道這個艙位已用電報定好了,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那麼,放好行李,為我在餐廳盡可能選一個好座位,離船長不要太遠。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胸了。」

  這後面一句話,帕特利斯馬馬虎虎能聽懂,不過他更希望他的主人能說「饑餓難忍」。從他撅起的嘴唇可以看到他不很滿意,不過儘管他不滿意,還是朝後甲板走去。

  這時候,克勞維斯·達當脫看見了剛從指揮塔下來的「阿潔萊」號船長,就直截了當地說:

  「喂,船長!你為什麼不耐心等一等一個遲到的旅客呢?……難道你的遠洋輪真的急不可耐要活動一下手腳嗎?」

  這種比喻不是海上用語,因為他不是一個海員。他只是憑想像隨口而說。他的話有時是錯誤百出的上層語言,有時是不堪入耳的俗言俚語。

  「先生,」布卡拉什船長說,「我們的船是準時起航的。公司的規定不允許我們等待……」

  「我也不願意你這樣做!」克勞維斯·達當脫說著向船長伸出了手。

  「我也不願意!」船長回答說,「不過我還是被迫停了船……」

  「那麼就讓船停下好了!」這個佩皮尼昂人說道。

  他用力握了一下布卡拉什船長的手,握手的勁頭好像一個使慣木桶軸和水槽的老木桶匠。

  「你知道,」達當脫接著說,「如果我的汽艇趕不上你的遠洋輪,它就要一直追到阿爾及利亞……如果我當時找不到這條汽艇,我就會從碼頭跳進水裡,游泳跟在你們後邊!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親愛的布卡拉什船長!」

  克勞維斯·達當脫當真是一個好樣的,兩個年輕人高興地聽到了這些原話。他們用微笑表示了對他的欽佩。

  「真是好樣的!」讓·塔高納低聲說道。

  這時,已耽誤了一刻鐘的「阿潔萊」號正朝著阿吉德海岬前進。

  「對了,布卡拉什船長,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達當脫先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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