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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塞拉菲塔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微笑著說道:

  「先生們,今晚,你們想得太多了。你們把我和米娜當作可以和你們談論政治和商業的男子漢,其實,我們只不過是兩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你們應該按照挪威守夜的習慣,一面喝茶,一面給我們講些故事才對。得了,貝克爾先生,給我講幾個我不知道的北歐傳說好嗎?講那個您相信、而且也答應過給我講的傳說,弗裡蒂奧夫的故事①。給我們講講那個農民的兒子怎樣擁有一條會說話、有生命的船②,好嗎?我做夢也看見那艘三桅帆船埃利達號!我們做姑娘的難道不應該乘這艘帶帆的仙船航海嗎?」

  ①弗裡蒂奧夫的故事,北歐傳說。故事敘述一對貴族出身的年輕戀人,因女方兄弟反對未能結合。少年亡命海上,成為劫富濟貧的海盜。後幾經曲折,二人終成眷屬,君臨一國,共享富貴。

  ②巴爾札克記錯了,原來故事的主人公並非出身農家,他駕駛的那艘三桅帆船「埃利達號」並不會說話,也沒有生命。

  維爾弗裡兩眼直盯著塞拉菲塔,就象一個躲在暗處的竊賊兩眼死盯著藏寶的地方一樣。他問塞拉菲塔:

  「既然話題又回到雅維斯,那麼,請告訴我,您為什麼不結婚呢?」

  「你們所有人生下來的時候都已喪偶,」塞拉菲塔回答道,「而我,一出生便婚姻已定,許配給……」

  「給誰?」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

  「別問了,這是我的秘密。」她回答道,「如果我們的父親願意,我答應一定請你們參加這神秘的婚禮。」

  「婚禮很快就舉行嗎?」

  「我正在等著。」

  隨著這句話的是長時間的沉默。

  「春天來了,」塞拉菲塔說道,「冰雪開始融化,水流的聲音已清晰可聞,難道你們不來迎接新世紀的第一個春天嗎?」

  說著,她站了起來。維爾弗裡隨著她,兩人一起走到大衛剛才已經打開的窗子前面。海水經過漫長而沉寂的冬季,現在正在冰下蠕動,在峽灣裡發出音樂般的迴響。這聲音經過空間的淨化,傳到耳朵裡,象一股明亮而清新的流水。

  「維爾弗裡,別再胡思亂想了。不良的想法即使得逞,您也難以消受。您目光炯炯,誰看不出那是欲念的表現?您要與人為善,走上正道!為了自己心上人的幸福而犧牲一切,這難道不比人類的愛更加偉大?聽我的吧,我將把您引上一條新路,那裡有無限的愛,您將獲得您夢想的一切光榮。」

  維爾弗裡沉吟不語。

  「這個溫柔的姑娘是否先知呢?剛才,她目光如電,聲聞三界,手持懷疑的巨斧,劈向我們的科學。我們這樣熬夜是否已經好一會兒了?」他心裡想道。

  塞拉菲蒂斯回到牧師的女兒身旁,對她說:

  「米娜,兀鷹飛向腐屍,鴿子飛向寧靜的綠蔭和流泉。鷹向天飛,而鴿從天降。你別在既無綠蔭,也找不到泉水的地方流連了。如果不久以前,你看見深淵便兩腿發軟的話,現在,你就為愛你的人養精蓄銳吧。算了,傻姑娘,你知道,我已經有了未婚妻。」

  米娜站起來,隨著塞拉菲蒂斯走到維爾弗裡佇立的窗前。

  三個人諦聽著水從凍結在冰裡的樹上沖進齊格河裡嘩啦啦的聲音。峽灣又敞開了歌喉,幻景頓時煙消雲散。大家聚精匯神地欣賞著,大自然正擺脫羈絆,仿佛高喊著同意去回答剛剛把它喚醒的那位聖靈。

  三位客人向那位神秘人物告辭的時候,心裡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既不是困倦,也不是麻木和驚訝,而是三者兼而有之,既非薄暮降臨,亦非曙色初現,而是對光明的嚮往。他們默默地思考著。

  「我現在想,她准是一個幻化人形的精靈。」貝克爾先生說道。

  維爾弗裡十分佩服,一聲不響地回到家裡,不知道如何方能抵抗那天神般偉大的力量。

  米娜則心裡想:「為什麼他不願意我愛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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