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卡特琳娜·德·梅迪契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洛林紅衣主教和德·吉斯公爵也好,腓力二世和德·阿爾伯公爵也好,都知道君主制在哪一點受到攻擊,以及天主教與王權之間存在何等密切的聯盟。查理五世用查理曼大帝的酒杯喝個一醉方休,他過分相信君主國的力量,自以為與索利曼①平分天下,起初並沒有覺得腦袋受到攻擊,等到格朗韋爾紅衣主教使他覺察到創傷的深廣,他就退了位。吉斯兄弟只有一個心思,即一舉擊敗異端。他們在昂布瓦斯初試鋒芒,又在聖巴托羅繆節大打出手,那時他們和卡特琳娜·德·梅迪契意見一致,十二年戰爭的烈火使她心明眼亮,共和國這個意味深長的字眼尤其將她點醒,宗教改革運動的作家們後來講出這個字眼,並白紙黑字地印了出來,巴黎布爾喬亞的典型勒卡繆在這一點上早把他們猜透了。卡特琳娜與四位謀士交談的當兒,兩位親王在準備給貴族的心臟以致命一擊,以便一開始就把它與一個宗教黨派——它的勝利使貴族喪失一切——分開之際,已快商量好如何把他們的政變告訴國王。

  「冉娜·德·阿爾佈雷聲明保護胡格諾教徒時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把宗教改革運動當作一把羊頭撞錘,揮舞起來十分得心應手,」侍從長說道,他明白納瓦爾王后深藏不露的意圖。

  冉娜·德·阿爾佈雷的確是當年最精明強幹的人之一。

  「泰奧多爾·德·貝茲去領了加爾文的命令後,目前在內拉克②。」

  ①索利曼(1494—1566),奧斯曼帝國的蘇丹,與弗朗索瓦一世結盟反對查理五世。

  ②內拉克,冉娜·德·阿爾佈雷的宮廷所在地。

  「這些布爾喬亞真善於發現人才!」侍從長叫道。

  「啊!我們沒有拉雷諾迪這樣剛強的人,」紅衣主教嚷著說,「他是個真正的卡提利納。」

  「這種人一事當前總為自己打算,」公爵接口道。「我沒猜錯拉雷諾迪的心思吧?我對他優渥相加,他被勃艮第高等法院判罪時我幫他越獄,又獲准重新審理他的案子,使他返回王國,正當我準備為他竭盡全力時,他卻在策劃毒辣的陰謀反對我們。這個壞蛋調解了路德和加爾文在教義上的歧見,把德國的新教徒和法國的異教徒團結起來。他使不滿的大領主歸順宗教改革派,但沒有露骨地要求他們發誓棄絕天主教。自去年起,他手下有了三十名上尉!他無處不在,同時身處裡昂、朗格多克、南特!最後,他叫人起草了那份諮詢記錄,這份記錄傳遍德國,在各個城市間不脛而走,神學家們在其中宣稱可以借助武力使王上擺脫我們的控制。他是個遍尋不著的人!可是我對他只幹過好事!現在必須把他象條狗一樣打死,或者設法為他搭一座金橋,請他登堂入室。」

  「布列塔尼,朗格多克,整個王國受到煽動,準備向我們發動致命的進攻,」紅衣主教說道,「昨天晚會後,我用後半夜閱讀了修道士們給我送來的全部情報;但受到牽連的只有窮貴族,工匠,一些殺不殺頭都無所謂的人。柯利尼兄弟,孔代尚未露面,雖然他們是此次陰謀的幕後操縱者。」

  「所以,」公爵說道,「那個律師,那個阿弗內爾一洩密,①我就叫布拉格洛納②聽任謀反者一直幹到底,他們毫無戒心,以為會打我們個猝不及防,到那時頭領們或許會露面。我的意見是在四十八小時內我們讓人打敗……」

  ①與拉雷諾迪交往甚密的巴黎律師阿弗內爾向吉斯兄弟供出在昂布瓦斯鬧事的打算和謀反者的計劃。

  ②真名為布拉格隆尼(1495—1569),自一五五一年起先後任巴黎沙特萊法院推事和民事兼刑事長官。

  「半小時已經太長了,」驚駭的紅衣主教說道。

  「您就這麼點勇氣,」刀疤臉回答。

  紅衣主教不動聲色地反駁道:「無論德·孔代親王是否受到牽連,如果我們肯定他是頭領,就砍掉這顆腦袋,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幹這件事士兵無需多於法官,而法官是永遠不會缺少的。在高等法院獲勝總比在戰場上有把握,而且代價要小。」

  「我樂意贊成此事,」公爵接口道;「但是您認為德·孔代親王力量雄厚,足以給即將向我們發動首次進攻的人如此大的膽量嗎?難道沒有……」

  「納瓦爾王,」紅衣主教說道。

  「一個畢恭畢敬和我講話的呆子!」公爵回答,「那個佛羅倫薩女人的媚態原來模糊了您的視線……」

  「噢!這我早就想到了,」教士說道。「如果我願意與她調情,那不正是為了窺破她的心跡嗎?」

  「她沒有心肝,」公爵忿忿地說,「她比我們野心更大。」

  「您是位勇敢的統帥,」紅衣主教對他哥哥說道;「但是相信我,我們兩個的袍子貼得很近,您還沒想到懷疑她的時候,我已經叫瑪麗監視她了。卡特琳娜的宗教信仰不如我的一隻鞋子多。她雖不是主謀,但並非她不想當;我們去實地判斷一下,看看她如何支持我們。我至今確信她與異端分子沒有任何來往。」

  「該把一切都告訴王上和一無所知的太后了,」公爵說道,「這是她清白無辜的唯一證據;也許人家等到最後一刻再用成功的可能性迷惑她。拉雷諾迪即將從我的安排中得知我們正嚴陣以待。昨夜,內穆爾不得不尾隨抄近道抵達的新教徒支隊,謀反者將被迫來昂布瓦斯向我們進攻,我要讓他們一個不剩地進入該城。在這兒,」他象适才希維爾尼做過的那樣,指了指布盧瓦城堡聳立其上的懸崖的三面,「襲擊不會有任何結果,胡格諾教徒將隨意來去。布盧瓦是間有四個入口的大廳,昂布瓦斯卻是只口袋。」

  「我將不離開佛羅倫薩女子,」紅衣主教說道。

  「我們犯了一個錯誤,」公爵把匕首拋向空中又接住其護手,邊玩邊說道,「我們本該象對待新教徒一樣對待她,給她活動的自由,再當場抓住她。」

  紅衣主教注視哥哥片刻,點了點頭。

  「帕爾達揚①找我們有何事?」侍從長見這位年輕貴人來到平臺時說道,此人因與拉雷諾迪交鋒和兩人雙雙喪命出了名。

  ①帕爾達揚,侍衛隊隊長,一五六〇年三月十九日,拉雷諾迪帶領謀反者襲擊昂布瓦斯城堡,帕爾達揚與拉雷諾迪格鬥,受傷致死,拉雷諾迪也被伏兵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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