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家族復仇 | 上頁 下頁
十六


  「是的,總是要提他,」她接著說,「他是我的生命,我的財產,我的思維。即使服從您,他也始終在我的心裡。不許我嫁給他,豈不是讓我恨您嗎?」

  「你不愛我們了。」皮永博喊著。

  「不!」吉訥弗拉搖著頭。

  「那麼,就忘了他,還是照舊愛我們。等我們死了……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爸爸,您想叫我盼望您死嗎?」吉訥弗拉嚷著說。

  「我會比你活得更久!那些不尊敬父母的孩子是要驟然夭折的。」她的父親嚷著,憤怒到了極點。

  「那我就更有理由馬上結婚,得到幸福!」她說。

  這種鎮靜,加上有理有據,使皮永博方寸大亂,熱血直往他頭上沖,他滿臉變得緋紅。吉訥弗拉哆嗦著,象只鳥兒一樣撲到父親的膝上,胳臂挽著他的頸項,撫摸他的頭髮,感動地喊著說:

  「噢!是呀,就讓我先死吧!爸爸,我的好爸爸,您死了,我也活不了!」

  「噢,我的吉訥弗拉,你瘋了。」皮永博回答,在這種愛撫之下,他的滿腔怒火宛如驕陽下的冰塊,全然消融了。

  「你們早該別吵了。」男爵夫人激動地說。

  「可憐的媽媽!」

  「啊!吉訥弗蕾塔!我美麗的吉訥弗拉!」

  父親同女兒逗著玩,好象在逗一個六歲的孩子,他拆散她波浪起伏的髮辮,在膝蓋上顛著她玩;他的愛撫的表現,帶著一點瘋癲。過了一會兒,他的女兒一邊擁抱著他,一邊嗔怪他,想在說笑之中能獲准讓她的路易到家裡來;但父親也同樣在說笑中予以拒絕。她賭氣走開,又回轉來,然後又賭氣走開;那一晚末了,她終於把自己對路易的愛情,還有婚期不遠的想法,銘刻在她父親的心上,對此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第二天,她不再談起自己的愛情,她到畫室也是晚去早歸;她對父親從沒有這樣溫存過,她表現出這樣感激涕零,好象是感謝他默許了她的婚姻。每晚她都長時間地唱歌彈琴,不時嚷著說:「這首抒情二重唱該有一個男聲才好!」她是個意大利女子,不需要多講了。過了一星期,她母親對她做了個暗號,她便走過來,然後母親在她耳邊悄聲說:

  「我一步步引得你父親同意接待他了。」

  「噢,媽媽!您真成全了我的幸福!」

  那一天,吉訥弗拉讓路易挽著手臂,回到父親的府邸時,心裡真是充滿了幸福。可憐的軍官是第二次走出他的隱蔽所。

  吉訥弗拉在當時的陸軍大臣費爾特公爵跟前積極斡旋,已經取得完全成功。路易剛被列入候補軍官的名單。這是朝著更美滿的前程邁出的一大步。年輕的營長經女友的點撥,知道到了男爵那裡,有重重困難等待著他,他不敢承認害怕得不到男爵歡心。他不畏逆境,英勇善戰,但一想到要去皮永博的客廳,卻瑟縮發抖。吉訥弗拉感到他在顫抖,這種激動,就在於此行關係到他倆的幸福,在她看來,正是愛情的又一證明。

  他們倆走到大門口時,她對他說:

  「你的臉色怎麼這樣蒼白!」

  「嗨,吉訥弗拉!但願這只關係到我一個人的生命就好了。」

  雖然妻子事先對他打過招呼,他知道吉訥弗拉所愛的人要正式登門拜訪,巴托洛梅奧還是沒有去迎接客人,他坐在他習慣坐的那張靠椅裡,腦門透著嚴峻,冰冷逼人。

  「爸爸,」吉訥弗拉說,「我給您引見一個人,想必您樂意認識:這是路易先生,一個曾在聖約翰山皇帝身邊戰鬥過的士兵……」

  皮永博男爵站起身來,偷偷瞥了路易一眼,用譏諷的口吻說:

  「先生沒有得過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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