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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二 你死我活的決鬥

  下一天從九點到十一點,婦女們站在屋門口閒話。城裡傳來傳去的新聞無非是隔天在魯傑家發生的離奇的革命。那些談話的結論到處都一樣。

  「明兒慶祝加冕節的聚餐會上,瑪克斯和勃裡杜會鬧出什麼事來呢?」

  菲利浦對韋迪說了兩句話:「要就是六百法郎的終身年金,要就是攆出大門!」韋迪只能在菲利浦和弗洛爾兩大勢力之間暫守中立。

  弗洛爾知道瑪克斯有性命危險,對魯傑比他們同居的初期更溫柔了。可歎在愛情方面,別有用心的虛假總比真面目可愛,就因為此,才有許多男人肯在一般手段高明的女騙子身上揮金如土。攪水女人直到吃中飯才扶著魯傑下樓。瑪克斯的位置上坐著深藍眼睛,滿面殺氣的菲利浦,攪水女人看了不由得直掉眼淚。

  菲利浦招呼過舅舅,問道:「小姐,你怎麼啦?」

  老人道:「她想到你要和吉萊少校決鬥,心裡難受……」

  菲利浦回答說:「我又不要害吉萊性命;他只消離開伊蘇屯上美洲去,我第一個會勸你給他一筆本錢,讓他帶一批最好的貨色去販賣,還勸你祝他一路順風呢!他大可以靠此發財,那比著夜裡在伊蘇屯興風作浪,把你家里弄得七顛八倒,體面多了。」

  「唔,這個辦法不錯吧?」魯傑望著弗洛爾道。

  「上美—洲—去!」弗洛爾哭著回答。

  菲利浦道:「逃往紐約去總比在法國睡薄皮松板強吧?……不過你會說他武藝高強,會殺死我的!」

  「你肯讓我和他談一談麼?」弗洛爾低聲下氣的央求菲利浦。

  上校說:「行,他可以來拿行李;不過他來的時候,我得陪著舅舅,從此我不離開老人家了。」

  弗洛爾把韋迪喚來吩咐道:「韋迪,趕快上驛車旅館去對少校說,我請他來……」

  「來拿行李,」菲利浦截住了弗洛爾的話。

  「對,對,韋迪。他借這個名目來看我不會傷面子,我有話跟他說……」

  弗洛爾心中的仇恨完全被恐怖壓下去了;她是一向得寵慣的,如今碰上一個剛強而無情的男人,嚇得魂不守舍,只有向菲利浦屈服的份兒,正如可憐的魯傑向她屈服一樣。她心緒不寧的等著韋迪,韋迪回來說瑪克斯一口回絕,他請勃拉齊埃小姐把他的行李送往驛車旅館。

  勃拉齊埃問魯傑:「你允許我送去麼?」

  老人道:「可以,不過你一定回來的是不是?」

  「小姐中午不回來,你一點鐘就給我委託書代你拋出公債,」菲利浦對舅舅說著,眼睛望著弗洛爾。——「小姐,你叫韋迪陪著去,臉上好看一些。從今以後一定要顧我舅舅的面子。」

  弗洛爾無論怎麼勸說,瑪克斯都不答應。他在眾目昭彰之下被人從不體面的位置上摔下來,又羞又恨,而且心高氣傲,不肯在菲利浦面前表示畏縮。攪水女人反對這些理由,提議跟他一同逃往美洲;但吉萊得不到魯傑的家私根本不想要弗洛爾,又不願在女的面前透露真正的心思,只能一口咬定要幹掉菲利浦。

  他說:「咱們犯了大錯。咱們三人早該上巴黎去過冬;但是見到那個僵屍鬼之後,誰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局勢變化太快了,弄得人昏頭昏腦。我錯看了菲利浦,把他當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老粗。既然我沒有先下手為強,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今天再退縮就顯得我沒有種了。他叫地方上瞧不起我,只有送他性命才能挽回我的面子。」

  「你還是拿著四萬法郎上美洲去;我會躲開那蠻子,脫出身來找你的,這個辦法好多了……」

  「給人看了象什麼話?」瑪克斯抱著一肚子成見,只顧到地方上的閒話,「不行,不行。而且我已經幹掉過九個。這傢伙看來沒有多大本領:他是軍校出身,到一八一五年為止都在戰場上,後來到美洲去,從來沒受過劍術訓練,不象我有第一流的刀法。騎兵用的武器是腰刀,我讓他提出用刀決鬥,還顯得我大方呢;我打算讓他侮辱,然後送他性命。的確是這樣的好。你放心,咱們後天就出頭啦。」

  可見在瑪克斯心中,無聊的面子比聰明的策略更重要。弗洛爾一點鐘回去,關在房裡痛哭。那天從早到晚,閒話在伊蘇屯城裡滿天飛,菲利浦和瑪克桑斯的一場決鬥公認為免不了的了。

  米尼奧奈和卡龐蒂埃在巴隆大道上散步,碰見奧勳,說道:「啊!奧勳先生,我們很擔心,吉萊樣樣兵器都很來得。」

  那位外省軍師回答說:「沒有關係!菲利浦把這件事調度得很好……看他象野馬,沒料到這麼快就得手。兩條好漢象兩朵烏雲一般碰上了!」

  卡龐蒂埃道:「噢!菲利浦好厲害呢,他在貴族院庭上的作風可以說是足智多謀的傑作。」

  一個布爾喬亞招呼勒納爾,說道:「喂,上尉,老話說豺狼雖狠,不傷同類;現在看來,瑪克斯要跟勃裡杜上校動武了。事情出在禁衛軍裡頭,倒是非同小可呢。」

  波泰爾少校答道:「哼!你們看了開心是不是?因為可憐的哥兒夜裡鬧著玩兒,你們恨他。要知道吉萊是何等人物,住在伊蘇屯這樣一個沒出息的地方,沒有一點兒活動是不成的!」

  另外一個人插言道:「總而言之,瑪克斯和菲利浦各有各的角色。上校不是應當替他兄弟報仇麼?你們該記得瑪克斯下過毒手,誣陷約瑟夫。」

  勒納爾道:「嘿!一個藝術家算得什麼!」

  「不過問題在於魯傑老頭的遺產。聽說上校住進舅舅家去的時候,吉萊先生正想吞掉五萬法郎利息的公債。」

  波泰爾叫道:「吉萊搶人家的公債?……告訴你,迦尼韋先生,你這話不能在別處說,要不然當心你舌頭吐了出來縮不進去!」

  所有的布爾喬亞家庭都希望正派的勃裡杜上校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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