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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你們在那裡有個哥哥。」庫爾圖瓦笑了笑說。

  「當心,說不定是為了賽夏爾老爹遺產的繼承問題,」卡尚說,「他幹過一些可疑的買賣,這老頭!……」

  科朗坦和德爾維爾走進屋內,向大家致意,說出自己的名字,然後要求與賽夏爾夫人和她的丈夫單獨談話。

  「很樂意。」賽夏爾說,「是為生意上的事嗎?」

  「只是為您父親的遺產繼承問題。」科朗坦回答。

  「既然是這樣,請允許讓鎮長先生參加談話,他原是安古萊姆的訴訟代理人。」

  「您就是德爾維爾先生嗎?……」卡尚望著科朗坦說。

  「不,先生,是這位。」科朗坦指著訴訟代理人回答。德爾維爾欠了欠身。

  「嘿,我們都是一家人。」賽夏爾說,「我們對鄰居沒有什麼可掩蓋的,也不用到我的書房去,那裡沒有生火……我們的生活是光明磊落的……」

  「你們父親的生活倒有一些疑點,」科朗坦說,「也許你們不太樂意公開。」

  「這麼說,難道有什麼要使我們臉紅的事嗎?……」夏娃惶惑地問。

  「哦,不!那是年輕時代的一點小過失,」科朗坦說,極其冷靜地設下了他那千百個圈套中的一個,「你們的父親給你們生了一個哥哥……」

  「啊!這只老熊!」庫爾圖瓦叫起來,「他不怎麼喜歡你們,賽夏爾先生,他還對你們保密,這個陰險的傢伙……啊!他那時對我說:『等我閉上了眼睛,你就會有好戲看羅。』我現在明白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哦,請您放心吧,先生!」科朗坦對賽夏爾說,一邊用眼角瞄睃夏娃的動態。

  「一個哥哥!」醫生叫起來,「那遺產就得分兩份繼承了!……」

  客廳的壁板上陳列著一些尚未加上文字說明的美麗的版畫,德爾維爾裝作觀看這些版畫。

  「哦,您放心吧夫人,」科朗坦看到賽夏爾夫人漂亮的面容上呈現吃驚的表情,便這樣說,「只不過是個私生子問題。私生子的權利與婚生子不同。這個孩子現在窮愁潦倒,根據遺產數量,他有權得到一筆錢……你們的父親留下了幾百萬……」

  聽到這「幾百萬」幾個字,客廳裡的人異口同聲叫起來。這時候,德爾維爾也不再觀賞版畫了。

  「賽夏爾老爹,幾百萬?……」胖子庫爾圖瓦說,「誰告訴你們的?某個莊稼漢吧?」

  「先生,」卡尚說,「你們不是稅務局的人,所以可以對你們說說實在的情況……」

  「請你們放心,」科朗坦說,「我可以向你們以榮譽擔保,我不是國家產業部門的人。」

  卡尚剛才示意大家安靜,聽到這句話不由自主地作了一個表示滿意的動作。

  「先生,」科朗坦接著說,「即使只有一百萬,那私生子的一份也是很可觀的。我們不是來打官司的,相反,我們來向你們提議給我們十萬法郎,如能以此解決,我們也就回去了……」

  「十萬法郎!……」卡尚打斷科朗坦的話,叫喊起來,「可是,先生,賽夏爾老爹在馬爾薩克留下二十阿爾邦葡萄園,五座小田莊和十阿爾邦草地,卻沒有一個裡亞……」

  「我一點不想說謊,卡尚先生,」大衛·賽夏爾插話說,「尤其是在利害關係上……先生,」他對著科朗坦和德爾維爾說,「我父親除了這些財產,還給我們留下了……」庫爾圖瓦和卡尚向賽夏爾打暗號,叫他不要說,但是沒有效果,賽夏爾加上一句:「留下了三十萬法郎。這樣,他的遺產大約有五十萬法郎。」

  「卡尚先生,」夏娃·賽夏爾說,「按法律規定,給私生子的份額該是多少?……」

  「夫人,」科朗坦說,「我們不是豺狼虎豹,我們只要求您當著這些先生的面發誓:「你們沒有從繼承您公公的遺產中得到超過十萬埃居的現金,這樣我們就好商量了……」

  「先請您以名譽擔保:您確實是訴訟代理人。」這位安古萊姆前訴訟代理人對德爾維爾說。

  「這是我的護照,」德爾維爾對卡尚說,一邊向他遞過去一張折成四折的紙。「這位先生並非你們以為的那樣是產業總督察,你們放心吧!」德爾維爾又補充一句,「我們極為關心的,只是賽夏爾遺產繼承的真相。我們現在知道了……」

  德爾維爾彬彬有禮地攙住賽夏爾夫人的手,把她領到客廳的一頭。「夫人,」他輕聲對她說,「如果這一問題不涉及格朗利厄家的榮譽和前途,我是不會同意這位佩帶勳章的先生想出的這個主意的。但是,請您原諒他。這是為了揭穿一個謊言,您的兄弟利用這一謊言騙取了那個高尚家庭的信任。現在,您不會叫人相信您給了您兄弟一百二十萬法郎來購買魯邦普雷地產……」

  「一百二十萬法郎!」賽夏爾夫人大叫一聲,面色頓時變得慘白,「他從哪里弄來的,這個倒黴的傢伙?」

  「啊!所以嘛,」德爾維爾說,「我擔心這筆錢來路不明。」

  夏娃眼睛裡含著淚水,周圍的人也發現了。

  「說不定我們給你們幫了一個大忙,」德爾維爾對她說,「防止你們受這一謊言的連累,那後果可能非常危險。」

  德爾維爾向眾人告別,走了,留下賽夏爾夫人坐在那裡,面無血色,腮邊掛著淚水。

  「去芒斯勒!」科郎坦吩咐趕車的小夥子。

  從波爾多駛向巴黎的驛車夜間在這裡經過,裡面只有一個空位子。德爾維爾藉口要處理事務,請科朗坦讓他佔用這一位於。但實際上,他是疑心自己的旅伴。那巧妙的交際手腕和處理事情的冷靜態度仿佛是他的職業習慣。科朗坦在芒斯勒呆了三天,沒有找到動身的機會。他只好向波爾多去信,預訂一個去巴黎的位子。他回到巴黎時,已是他出發後的第幾天了。

  這段時間裡,佩拉德每天上午要麼去巴希,要麼去巴黎的科朗坦家中,打聽科朗坦有沒有回來。在第八天,他在這兩處寓所各備下一封用他們的密碼寫的信,告訴他的朋友自己受到什麼樣的死亡威脅,莉迪被綁架,以及他的仇人為她準備的可怕下場。佩拉德過去一直攻擊別人,現在自己也受到了攻擊。雖然科朗坦不在身邊,貢當松還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他仍然維持著闊佬的外表。儘管暗藏的敵手已經發現了他,但他還是沉著地認為在這一戰場上能抓住一些希望。貢當松利用他所瞭解的一切情況來尋找莉迪的蹤跡,希望能發現藏匿她的房子。日子一天天過去,越來越表明什麼消息也打聽不到了,這叫佩拉德每時每刻更加絕望。這位老偵探部署十二至十五名最能幹的警察在自己身邊,並有人監視麻雀街四周以及他以闊老身份與杜·瓦諾布爾夫人在那裡居住的泰布街。亞細亞為呂西安在格朗利厄公館恢復過去地位限定了期限,在這倒黴期限的最後三天,貢當松沒有離開這位老資格的前警察署長。敵對部族交戰時使用的計謀在美洲叢林留下的並被庫柏大肆渲染的恐怖詩意,與巴黎生活的細枝末節緊密相連。行人、店鋪、出租馬車、窗前站著的人,對於那些保衛老佩拉德生命的帶號碼的人來說,具有重要意義,就像庫柏小說裡一段樹幹,一個河狸洞,一塊岩石,一片野牛皮,靜靜停著的一隻小船,水面上的一片樹葉,都具有重要意義一樣。

  ﹡庫柏(一七八九—一八五一),美國小說家。

  「如果那個西班牙人確實走了,你就絲毫不必擔心了。」貢當松對佩拉德說,向他表明他們可以高枕無憂。

  「如果他沒有走呢?」佩拉德說。

  「我手下的一個人緊跟著他的馬車走了,可是到了布洛瓦,我的這個人被迫下了車,沒能追上他的馬車。」

  德爾維爾返回巴黎五天后的一個上午,呂西安接待了拉斯蒂涅克來訪。

  「親愛的,因為我們是至交,人家把這一協商任務交給我,我不得不前來,感到無限遺憾。你的婚事告吹,再也不能指望重結良緣。你不要再登格朗利厄公館的門了,要娶克洛蒂爾德為妻,只能等她父親去世之後,而她的父親是個極端利己主義者,不會那麼快死去,這些玩惠斯特牌的老手都會在牌桌旁堅持很久。克洛蒂爾德將與瑪德萊娜·德·勒依古爾一肖利厄一起去意大利。這個可憐的姑娘是那樣愛你,親愛的,必須有人在她身邊才行。以免發生意外。她本來想來看你,並且制訂了出逃計劃……這對你的不幸是個安慰。」

  呂西安沒有回答。他一直望著拉斯蒂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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