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生理學(45)_巴爾札克

四十五

　　如果你對陌生人運用此等觀察原則，那麼，對你的妻子就更有必要使用同樣的原則了。

　　一個結了婚的男人必須對其妻子的臉部作過深入的研究。做法很簡單，可以不知不覺地在任何時候進行。對這個男人來說，妻子美麗的容貌不應再有任何奧秘。他應該知道這張臉反映出來的各種感受，以及在目光逼視之下，妻子以怎樣的表情來加以掩飾。

　　嘴唇的輕輕噏動、鼻孔幾乎難以察覺的張縮、目光的細微變化、聲音的強弱、籠罩臉部線條無法言傳的氣色，或者使人容光煥發的熱烈情緒，這一切都是向你訴說的話語。

　　你妻子就在那兒，誰都看著她，但沒有一個人明白她的想法。可是，你卻發現，她的瞳孔顏色深了，或者淺了，擴大了，或者收縮了，眼皮顫了，眉毛動了，額上出現了一道皺紋，象海上的浪跡，轉瞬無蹤，嘴唇縮進去了，微微彎了，或者噏動了……對你來說，這個女人已經說話了。

　　假如發生下列困難情況，一個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裝假，她的思想便象獅身人面怪獸的思想那樣無法猜測，這時，你會感到，把海關原則用在她身上，形同兒戲。

　　當你妻子回到或走出自己房間的時候，如果認為身旁沒有別人，她會象只小嘴烏鴉那樣冒冒失失地自言自語，把心裡的秘密高聲說出來。所以，即使她一看見你，臉色驟變，面部線條收縮得再快，你也能看見剛才你不在時她的表情。你象看聖歌集那樣，能夠看透她的思想。總之，你妻子經常打算作獨白，因而做丈夫的隨時能檢驗妻子的感情。

　　天下有哪個男子對愛情的奧秘漠不關心，不曾多次欣賞過一個奔赴約會的女子走路時那種輕盈可愛的碎步呢？這樣的女子敏捷地穿過人群，有如蜿蜒的蛇穿行草叢。時裝、布料、以及服裝店老闆娘展出的騙人上鉤的燦爛服飾也無法吸引她。她走呀，走呀，象一隻忠實的狗，尋找主人失去的蹤跡，對一切恭維充耳不聞，對任何目光視而不見，甚至對巴黎人來人往免不了發出的輕輕的窸窣聲也毫不理會。啊，她覺得真是一刻千金！無論她走路的姿態、她的穿著打扮、她的面部表情，都暴露出她心裡千般秘密。當她從夢繞魂牽的秘密居室回來時，她的臉對逛大街的人來說，是一幅多麼迷人的圖畫，而對做丈夫的來說，又是多麼傷心的一頁！……她全身都露出歡樂後的痕跡，甚至一頭秀髮也零亂得難以形容，本來十分優美的髮型和波浪般的髮辮，靠單身人士那把破梳，再也恢復不了侍女巧手梳理後那種光澤照人、美觀而規範的形態。步伐也懶洋洋得出奇！怎能壓抑內心的感情呢？這種感情使她皮膚散發出絢麗色彩，使她的眼神把持不住，千絲萬縷，摻雜著既憂鬱、又快活，既靦腆、又驕傲的成分。

　　這些從《最後的徵兆》那篇沉思錄中偷來的跡象，出現在一個女人試圖隱瞞一切的情況下，使你能夠通過類比，印證你在妻子回到住所，大錯尚未鑄成，天真地袒露自己思想秘密的時候，你所作觀察的豐富收穫。至於我們，每當看到樓梯間的平臺，便禁不住想在那兒安一面風信旗和一個羅盤風位標。

　　想在自己家裡設立觀察站所使用的辦法完全取決於地點和環境，因此，只有靠嫉妒的丈夫來按本篇沉思錄的囑咐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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