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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四章

  娜塔莉將首飾放進半邊靠牆的蝸形腳桌子抽屜裡。這時人聲鼎沸,車馬喧鬧,旁邊客廳裡已賓客滿堂,娜塔莉和她的母親非露面不可了。盛大的慶典開始了。

  「你利用蜜月的機會將首飾賣掉吧!」老公證人臨走的時候對保爾說。

  人們在等待著發出開始跳舞的信號,大家嘁嘁喳喳談著這樁婚事,有幾個人對兩位新人的前程如何表示疑慮。

  「確實完了麼?」城中一位最重要的人物向埃旺熱利斯塔太太問道。

  「要念的、要聽的文件那麼多,搞得我們來遲了。不過,這也情有可原吧!」她回答道。

  「我呀,我什麼也沒聽見,」娜塔莉說著抓住保爾的手準備第一個起舞。

  「這兩個年輕人都是愛花錢的主,那個當媽的也決不會阻攔他們,」一個老太太說。

  「可他們設立了一項每年收入五萬利勿爾的長子世襲財產呢!」有人又說。

  「真的?」

  「我看見好心的馬蒂亞斯先生剛剛走過去,」一位法官說,「如果是這樣,肯定是這位好好先生打算拯救這個家族的前程。」

  「娜塔莉太漂亮了,肯定愛俏得要命,」一位少婦說,「我可不敢擔保,結婚兩年,瑪奈維爾在家裡不成個受氣包才怪呢!」

  「那麼豌豆花就要搭架嘍?」索洛內先生回她一句。

  「別的東西不行,非這個大長竿子不可,」①一位少女說道。

  ①指埃旺熱利斯塔太太。

  「你不覺得埃旺熱利斯塔太太滿臉不高興嗎?」

  「親愛的,你叫她怎麼能高興呢?剛才有人告訴我,說她勉強保留了兩萬五千利勿爾的年金,對她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親愛的,受窮唄!」

  「就是,為自己的女兒她把自己都剝光了。瑪奈維爾先生的要求可也……」

  「太過分了!」索洛內先生說,「可是他將來會是法蘭西貴族院的議員呢!摩冷古家,代理主教帕米埃會給他當保護傘。他是屬￿聖日耳曼區的人。」

  「嗨!聖日耳曼區接待他,如此而已,」曾經想要他當女婿的一位婦人說道,「埃旺熱利斯塔小姐是商人的女兒,自然不會為他打開科隆數士會議的大門!」

  「她是卡薩-雷阿爾公爵的外孫女呢!」

  「那是從母系說!」

  該說的話很快就說完了。打牌的開始打牌,少女和小夥子們跳起舞來。上了夜宵。到了拂曉,晨光微熹窗戶發白的時候,節日的喧鬧才平靜下來。保爾最後一個走。埃旺熱利斯塔太太向他告別之後,上樓來到女兒的臥房。她自己的臥房已被建築師佔用去擴大晚會的場地了。雖然娜塔莉和她母親都十分困倦,兩人單獨相對時,還要說上幾句話。

  「喂,親愛的媽媽,你怎麼啦?」

  「我的天使,今天晚上我算知道母親疼愛兒女可以到什麼地步了。你對這些事一點也不懂,你一點也不知道剛才人家怎樣懷疑我的正直。最後我還是忍氣吞聲了,因為這關係到你的幸福和我們的聲譽。」

  「你是說那些首飾嗎?這可憐的小夥子,他都哭了。他沒要,首飾都在我這兒。」

  「睡覺吧,親愛的孩子。等醒過來我們再談正事,因為,」她歎了一口氣說道,「咱們之間也要辦事了,現在,你我之間已有了一個第三者。」

  「啊,親愛的媽媽,保爾永遠不會成為一個障礙,妨礙我們的幸福,」娜塔莉說著便進入了夢鄉。

  「可憐的小丫頭,她還不知道這個人剛才已經叫她破產了!」

  上了年紀的人最終總是飽受吝嗇之苦。埃旺熱利斯塔太太這時也為首次出現的吝嗇念頭所左右。她打算為自己的女兒把埃旺熱利斯塔先生留下的財產恢復起來。她覺得此事關係到她的聲譽。直到那時為止,她對於金錢毫不在乎,任意揮霍。可是此刻,對女兒的愛又使她成了精明強幹會算計的人。

  她的本金有一部分已買了公債,那時約值八十萬法郎。現在她打算把另外的本金也投出去生利。一種激情往往能在轉眼之間改變人的性格:信口開河的人會變成外交家,懦夫會變成勇士。仇恨使揮金如土的埃旺熱利斯塔太太變成了吝嗇鬼。財產可以為復仇計劃效勞。現在這復仇的計劃還輪廓不清,比較模糊,但即將考慮成熟。她心中暗想:「明天再說吧!」便進入了夢鄉。睡夢中,她的頭腦對這些想法大概又進行了反復思考,使之更加明確、連貫,為她準備了主宰保爾生活的手段,向她提供了全盤的計劃。從第二天開始她就開始實施這個計劃了。

  這種睡夢中進行思考的現象至今尚無人作出解釋,但是這種效果對思想家來說,是十分常見的。不時困擾保爾的憂煩,雖然為籌備這盛大的晚會而被驅散,但是當他一人獨處或躺在床上的時候,那些念頭就又來折磨他。

  「沒有好心的馬蒂亞斯,」他心想,「可能我就上了我岳母的當了!這怎麼能叫人相信呢?是什麼利害關係驅使她騙我呢?我們不是應該將財產合在一處共同生活嗎?算了,又何必擔憂呢?幾天之後,娜塔莉就是我的妻子了,我們的財產已經完全確定,什麼都不能把我們拆開。隨它去吧!不過我要小心提防。若是馬蒂亞斯不幸而言中,那麼,不管怎麼說,我並不是非把岳母帶過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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