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行會頭子費拉居斯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她又按鈴,命人去問男爵是否可以接待德馬雷先生。僕人回話說可以。于勒上樓,來到奧古斯特·德·摩冷古房中。見他坐在壁爐角上一張扶手椅中,連站立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只作了一個憂鬱的手勢算是和他打招呼。帕米埃主教代理官陪伴著他。

  「男爵先生,」于勒說道,「我有件事要和您談談。這事有些特別,希望我們能單獨談。」

  「先生,」奧古斯特回答說,「長老先生對這件事一清二楚,您盡可以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談。」

  「男爵先生,」于勒語氣沉重地接下去說,「您擾亂了並幾乎破壞了我的幸福,您沒有這個權利。我們當中到底應該誰向誰要求賠禮道歉,誰向誰賠禮道歉,現在還不清楚。在弄清問題以前,您有義務幫助我在這條神秘的道路上走下去。正是您逼我走上了這條路。有個神秘人物對我們的命運施加致命的影響,而且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強大力量聽憑他指揮。我今天來,就是要向您打聽這個人的現住所。昨天聽了您的剖白以後,我回到家,就收到一封信,您看。」

  於勒將假信拿給他看。

  摩冷古讀完信,高聲叫道:

  「這個費拉居斯,這個布裡尼亞爾,或者叫德·豐卡爾先生,簡直是魔鬼!我涉足於多麼可怕的迷宮之中了啊!我將走向何方?我錯了,先生,」他注視著於勒說,「自然,死亡是最大的贖罪,我已不久于人世。您有什麼要求,盡可以提出,我一定為您效勞。」

  「先生,您可能知道這陌生人住在哪裡。哪怕將我現有的財產全部賠上,我也一定要解開這個謎。在如此奸詐詭秘的敵人面前,時間是寶貴的。」

  「朱斯坦會把一切都告訴您,」男爵回答道。

  聽到這句話,長老在椅子上焦躁不安起來。

  奧古斯特按鈴。

  主教代理官迫不及待地喊道:

  「朱斯坦不在公館。」那迫不及待的神情耐人尋味。

  奧古斯特急切地說:

  「那好,反正我家僕人知道他在哪裡。我叫人立即騎馬去找他。您的僕人在巴黎,是不是?他們會找到他的。」

  長老顯出異常心緒不寧的樣子。

  「朱斯坦不會來了,我的朋友,」老人說道,「他死了。我本想將這事故瞞著你,可是……」

  「死了!」德·摩冷古大叫起來,「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

  「昨天夜裡。他和老朋友去吃夜宵,大概喝醉了。他的朋友們也都和他一樣酩酊大醉,讓他一個人躺在街上。一輛大馬車從他身上壓過去……」

  「苦役犯連他也不放過,一下子就弄死了他。」奧古斯特說道,「對付我他倒沒這麼順手,不得不搞了四次。」於勒面色陰鬱,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經紀人高聲叫道:

  「那我就打聽不到任何消息了。您的僕人可能是罪有應得!他大概越出了您的指令,在一個叫伊達的女人面前惡意中傷德馬雷夫人,喚起了她的嫉妒心,惹得她來和我們吵鬧。」

  「啊!先生,在憤怒中,我曾經向他談及于勒夫人的事。」

  「先生!」丈夫喊道,怒不可遏。

  軍官作了一個手勢,要他平靜下來,接著說道:「噢!先生,我準備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事件。您再做什麼事,也不會超過已經發生的事情;您再對我說什麼,也不會超過我自己良心的自責。今天上午我正等待著最有名的毒物學教授,以便得知我的未來命運。假如註定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我已經下定決心開槍自殺。」

  「你怎麼說孩子話呀!」長老高聲叫道,男爵說話時那種冷靜的神情使他十分驚恐。「你祖母要傷心死的。」

  「先生,」于勒說道,「如此說來,要想知道這個非同尋常的人住在巴黎什麼地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先生,」老人答道,「我仿佛聽可憐的朱斯坦說過,德·豐卡爾先生住在葡萄牙大使館或巴西大使館。德·豐卡爾先生是位紳士,有雙重國籍。至於那個苦役犯,據說已經死了或葬了。迫害您的人,不管是誰,在我看來,神通相當廣大。除非您有辦法將他戳穿,將他消滅,否則他還會不斷改變身分,進行活動的。親愛的先生,您一定要謹慎從事。如果德·摩冷古先生早聽從了我的勸告,又何至於走到這步田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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