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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戈德隆接著說,「……如蒙關照,他將十分高興;您如能向大臣閣下進一言,尤其會博得夫人殿下歡心,小婿有幸得到她的庇護。」

  「啊!戈德隆先生,這句話可值那座顯聖台,我現在不那麼心疼那四千八百法郎了……再說,包杜阿耶,你得付那筆錢!我的孩子……你寫下來了嗎?」

  「媽呀,我得讓你好好背下這句話,」薩亞夫人說,「你得一早一晚給我背幾遍。這句話是夠曲裡拐彎兒的!您這麼大學問多好呀,戈德隆先生!這就是在神學院學習的好處,在那兒學的是跟上帝和聖人對話。」

  「他既有學問,人又好,」包杜阿耶握著神甫的手說。「這文章是您寫的嗎?」他指著報紙問。

  「不是,」戈德隆答道,「那是主教大人的秘書寫的,他是一位青年神甫,欠了我不少情,他還關心柯爾維爾先生。從前我曾為他付過神學院的食宿費。」

  「做好事總會有好報的。」包杜阿耶說。

  當這四個人坐下來準備打波士頓時,伊麗莎白和他叔叔到了忒彌斯咖啡館,一路上他們談論著一件事,那是伊麗莎白憑她的心計斷定能牽制大臣的最強有力的杠杆。米特拉爾叔叔過去當過執達吏,最長於包攬訴訟、隨機應變以及防人一手那一套。他認為他侄兒得勝就會給他家光耀門庭。他愛財如命,早就探知羊腿子的錢櫃的深淺,並且知道繼承這錢櫃的是包杜阿耶;因此他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個同薩亞和羊腿子相稱的地位,於是大家都去爭著親近包杜阿耶那個小姑娘。

  一個年收入可望達到十萬利勿爾以上的女孩子什麼不能想望!他採納了他侄女的意見,並且很理解。因此他幫助法萊克斯加緊趕路,告訴他如何能得到最快的驛車。然後,在吃晚飯的時候,他思考了應該讓伊麗莎白發明的彈簧彎到多少度弧形。他們來到了忒彌斯咖啡館,他向他侄女說,只有他單獨同羊腿子打交道才能辦成事,於是把她留在馬車裡,單等到一定的時間和地點才插進來。伊麗莎白從玻璃窗裡望見高布賽克和她的比多叔祖兩人的臉從這間古舊的咖啡館的淺黃色護壁上湧現出來,像是兩座浮雕的頭像,冷冰冰地,僵硬地保持著雕刻家給他們擺好的姿勢。在這兩個巴黎守財奴的周圍,是一張張老皺的面孔。那些從鼻樑一直通到冰冷的顴骨的道道皺紋裡好象都寫著百分之三十的貼現率。這些面孔一見到米特拉爾都晃動起來,眼睛裡閃著餓虎撲食般的好奇的光芒。

  「喂!喂!米特拉爾大伯來了。」夏布瓦梭叫了起來。這個小老頭是專做書籍貼現生意的。

  「咳,可不是嗎!」一個叫梅蒂維埃的紙商回答道。「啊!這是只老猴子,誰都認得他這張鬼臉。」

  「可您呢,您是一隻老烏鴉,誰都認得這具僵屍。」米特拉爾答道。

  「對!」嚴厲的高布賽克說。

  「您來這兒幹什麼,孩子?您是來抓我們的朋友梅蒂維埃的嗎?」羊腿子指著那紙商問道,他長著一張象老門房一樣的紅胖臉。

  「您的侄孫女伊麗莎白來了,羊腿子大伯。」米特拉爾在他耳邊說。

  「怎麼,出了什麼不幸的事嗎?」比多說。

  這老人皺起了眉頭,做出一副和善的樣子來,就象劊子手在準備行刑時候的表情;儘管他心腸硬,好象也動了點兒心,因為他的紅鼻頭比平常稍微褪了點色。

  「怎麼,就算出了不幸的事兒,您就不肯幫薩亞的女兒一把嗎?這小姑娘給您織了三十年襪子呢!」米特拉爾叫道。

  「能不能擔保,我不敢說,」羊腿子答道,「我看這件事一定有法萊克斯在內。你們那位法萊克斯把他的兄弟提拔為證券經紀人,他生意做得和佈雷劄克一樣大,憑什麼?憑他的精明,不是嗎?反正薩亞不是小孩子。」

  「他是知道錢的價值的。」夏布瓦梭說道。

  這幾個老頭子之間的對話足以使一位藝術家不寒而慄,誰聽了都要搖頭。

  「再說,親戚的不幸與我無關,」羊腿子比多接著說,「我的原則是六親不認,因為人只有從軟弱的地方才能給搞垮。去找高布賽克去吧,他好說話。」

  那些貼現商的鐵石腦袋都動了一下,表示對這一理論的讚賞,此時見到他們的人,會感到好象聽見了沒上油的機器的嘎嘎聲。

  「算了,羊腿子,發點兒善心吧,」夏布瓦梭說,「人家給您織了三十年的襪子呢。」

  「啊,這還是值點兒什麼的,」高布賽克說。

  「這裡沒外人,我可以說,」米特拉爾將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環視一周之後說道:「我是為一件好生意而來的……」

  「要是生意好,您還來找我們幹什麼?」羊腿子尖刻地打斷米特拉爾說。

  「有個傢伙,他是內廷常侍,一個老舒昂黨人……叫什麼名字來著?……拉比亞迪埃,他死了。」

  「真的?」高布賽克說。

  「於是外甥給教堂送了一座顯聖台!」羊腿子說。

  「他沒那麼傻,不是白給的,是賣的,大伯!」米特拉爾得意地答道,「為的是德·拉比亞迪埃的位子,為了得到這個空缺,就要抓住……」

  「抓住,還是執達吏的本色,」梅蒂維埃友好地拍拍米特拉爾肩膀說,「我愛聽這個!」

  「要把沙爾丹·德·呂卜克斯先生抓到我們手心裡,」米特拉爾接著說。「而伊麗莎白想出了個法子,就是……」

  「伊麗莎白,」羊腿子再次打斷他,「小寶貝,她可真象她爺爺,我那可憐的兄弟!我比多真比不上他!啊!您要是在舊家具拍賣場看見他就好了,那個精明、機靈勁兒就別提啦!……她要什麼?」

  「您瞧,」米特拉爾說,「您這麼快就動了天性,羊腿子大伯,這總是有點兒原因的。」

  「這孩子,」高布賽克向羊腿子說,「就是太機靈!」

  「得啦,高布賽克和羊腿子,我的老爺,你們需要德·呂蔔克斯,你們記得自己拔過他的毛,害怕他來要回幾根毛。」

  米特拉爾說。

  「能把咱們的生意告訴他嗎?」高布賽克問羊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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