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巴爾札克 > 不自知的喜劇演員 | 上頁 下頁
十七


  「全部完畢,」杜布迪約答道,「我曾經設法找伊克拉爾,請他譜寫一部交響曲。我希望人們見到這個作品時能聽到貝多芬風格的音樂,這音樂能發揮其中的意境,使之以兩種方式為人所理解。唉!要是政府願意借給我盧浮宮的一個大廳該多好!……」

  「你如果願意的話,我就去談談,因為想要達到驚人的效果,就什麼也不能忽略。……」

  「哦!我的朋友們準備寫文章,可是我害怕他們說得言過其實,……」

  「沒事兒,他們不會比未來走得更遠的。……」畢西沃說。

  杜布迪約斜了畢西沃一眼,繼續走他的路。

  「這是個瘋子,」加佐納勒說,「真是想入非非!」

  「技巧,學識,他都具備……」萊翁說,「傅立葉主義卻把他毀了。表哥,你剛才看到了野心在藝術家身上所起的作用。在巴黎,那些藝術家為了比正常途徑更快地一舉成名(這對他們來說就是財富),往往借助於時勢的翅膀,他們自以成了什麼分子,成了某個體系的擁護者,就能使自己變得偉大,他們想把小集團變成廣大觀眾。這個是共和派,那個是聖西門主義者,另一個是貴族,這個是天主教徒,那個是中間派,那個又是中世紀派或德國派,全是早有定見。然而,見解雖然不能造就天才,它倒總是把天才給糟蹋了,有你們方才看見的那個可憐的小夥子為證。一個藝術家的見解應當是在作品中表現的信念……而唯一的成功之路則是當自然在他胸中燃起了神聖的火焰時進行創作。」

  「我們快逃,萊翁說起教來了。」畢西沃說。

  「這個人真是這麻(麼)想嗎?」加佐納勒依舊驚愕不止,叫道。

  「千真萬確,」畢西沃說,「就跟剛才那個理髮匠之王一樣真心誠意。」

  「他瘋了!」加佐納勒說。

  「被傅立葉的思想攪瘋的人,並非他一個。」畢西沃說,「您對巴黎毫無所知,如果您想要十萬法郎,用來實現對人類最有用途的設想,試驗某種可與蒸汽機媲美的東西,您會象沙洛蒙·德·科①那樣死于貧民院。但如果乾的不是正事,人們卻可以不要身家性命地幹。對體系或事物來說全是如此。十五年來,荒誕不經的報紙在這裡吞噬了幾百萬法郎。您的官司打不贏就是因為您有理,而省長,照您的說法則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理由。」

  ①沙洛蒙·德·科(1576—1626),法國工程師,據載曾發明一種蒸汽機。

  「你想想,一個富有才智的人一旦認識了精神上的巴黎,他還能在別處生活嗎?」萊翁對他表哥說。

  「如果我們把加佐納勒帶到封丹納大媽家裡,那豈不是從嚴肅到奇幻了嗎?」畢西沃說著招手叫來一輛馬車,「車夫,去老神廟街。」

  於是,三人一起朝沼澤區的方向駛去。

  「你莫(們)要給俄(我)看什麻(麼)呢?」加佐納勒問。

  「給你看畢西沃剛才所說的話的證據。」萊翁說,「讓你看看利用一種想法每年賺兩萬法郎的女人。」

  「是個用紙牌算命的女人!」畢西沃說。他見南方人的神情,不免覺察他仍有疑問。「在那些企圖預言未來的人中間,一般人認為封丹納太太比已故的勒諾芒太太①更有學問。」

  ①勒諾芒太太(1772—1843),曾是約瑟芬皇后的女謀士。

  「她一定非常有錢!」加佐納勒叫道。

  「在還有彩票的時候,她被自己的主意害得好苦,總是輸錢。」畢西沃說,「在巴黎,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所有能人都有點毛病,好象是給了他們一個蒸汽閥門。所有賺大錢的人都有惡習或者怪癖,大概這是為了建立某種平衡。」

  「那現在彩票不是廢除了麻(麼)?……」加佐納勒問。

  「她又在為她一個侄子斂錢。」

  三位朋友到了那裡,看見在這條馬路最破舊的一棟房子裡有一座樓梯,梯級正面高低不平,令人提心吊膽,地上盡是泥巴,在半明半暗的光線和那些有甬道的房子所特有的臭味中,他們一直走到四樓,來到一扇門前。這扇門只有圖畫能夠描繪,而文字則恐怕犧牲許多夜晚也不能恰如其分地將它描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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