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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哎!你們說是家務!好啦,話不是說完了嗎?你們愛怎辦就怎辦;要我幫忙,要警察替私人的情欲跟利益做工具,那怎麼行?……你知道,我們前任的公安處長,就是為了這個,受到無可避免的迫害,雖然法官們認為這種迫害不合法。從前,比比-呂潘用警察替私人當差。對社會,這是非常危險的!憑他的神通,那傢伙可能作威作福,執掌生殺大權……」

  「可是在我的地位?……」於洛說。

  「噢!你靠出主意吃飯的人跟我要主意!得啦,大律師,你簡直開我玩笑啦。」

  于洛向司長告辭,並沒看到對方起身送他的時候,微微聳了聳肩膀。

  「這樣的人還想當政治家!」夏皮佐想著,重新拿起他的公事。

  維克托蘭回到家裡,滿肚子的惶惑,對誰都不能說。吃晚飯時,男爵夫人高高興興向兒女們報告,說一個月之內他們的父親可以回來享福,安安靜靜在家庭中消度餘年了。

  「啊!只要能看到男爵回家,我拿出三千法郎的利息都願意的!」李斯貝特叫道,「可是,阿黛莉娜,千萬別把這樣的喜事拿得太穩,告訴你!」

  「貝姨說得不錯,」賽萊斯蒂納說,「親愛的媽媽,先看事情怎麼發展。」

  男爵夫人抱著一腔熱忱,一肚子希望,說出訪問約瑟法的經過,覺得那些可憐的女人儘管享福,實際上是不幸的;她又提到床墊工沙爾丹老頭,奧蘭省倉庫主任的父親,表示她的希望並不虛空。

  第二天早上七點,李斯貝特雇了一輛馬車到圖爾內勒河濱道,在普瓦西街轉角教車子停下,吩咐馬夫說:

  「你到貝納丹街七號去一趟,那是一幢只有甬道沒有門房的屋子。你走上五層樓,靠左手的門上有個牌子寫著:沙爾丹小姐,專修花邊開司米。你打鈴,說要找騎士。人家回答你:他出去了。你就說:我知道,請你們去找他來,他的女傭人在河濱道上馬車裡等他……」

  二十分鐘後,一個好象有八十歲的老頭兒,頭髮全白,鼻子凍得通紅,蒼白的臉上皺紋多得象個老婆子,穿著粗布軟鞋,禿毛的阿爾帕卡呢大氅,傴著背,不戴勳飾,毛線衫的袖口伸在外邊,襯衫的顏色黃得不清不白,拖著沉重的步子,鬼鬼祟崇望瞭望馬車,認出了李斯貝特,走到車門旁邊。

  「啊!親愛的姊夫,你瞧你落到什麼地步!」

  「埃洛迪把我什麼都搜括光了!」于洛男爵說,「沙爾丹這家人全是該死的壞蛋……」

  「你願不願意回家?」

  「噢!不,不;我想上美洲去……」

  「阿黛莉娜已經找到你的線索……」

  「啊!要是有人替我還債的話,」男爵的神氣很不放心,「薩瑪農要告我呢。」

  「我們還沒料清你的宿債,你兒子還欠著十萬法郎……」

  「可憐的孩子!」

  「你的養老金還要七八個月才好贖出……你要願意等,我這兒有兩千法郎!」

  男爵伸出手來,急不及待的樣子簡直可怕。

  「給我吧,李斯貝特!上帝保佑你!給我吧,我有個地方好躲!」

  「可是你得告訴我呀,老怪物!」

  「行。我可以等這八個月。我發現了一個小天使,性情很好,非常天真,年紀很小,還沒有學壞。」

  「別忘了法庭哪,」李斯貝特只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於洛上公堂。

  「告訴你,那是在夏羅訥街!那個區域是出什麼亂子都不希奇的。放心,人家永遠找不到我的。貝特,我改名叫做托雷克老頭,冒充細木工出身;小姑娘喜歡我,我也再不讓人家擺佈了。」

  「哼!擺佈得夠了!」李斯貝特瞧了瞧他的大氅,「要不要我帶你去,姊夫?」

  男爵上了車,就此不告而別的把埃洛迪丟在那裡,好象一部看過的舊小說似的。

  半小時功夫,于洛對李斯貝特只講著阿塔拉·於第西那小姑娘,因為他已經染上那種斷送老年人的惡癖。到了聖安東城關,夏羅訥街上一所形跡可疑的屋子前面,他拿著兩千法郎下了車。

  「再見,姊夫;現在你叫做托雷克老頭了,是不是?有事只能派人來,每次都要在不同的地方托人。」

  「行。噢!我多快活!」男爵一想到未來的新鮮的豔福,臉上就有了光彩。

  「這兒,人家可找不到他了,」李斯貝特心裡想。到了博馬舍大道,她教車子停下,換乘了公共馬車回到路易大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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