慳吝人第一幕第一場

第一幕第一場

　　[出場人物：瓦萊爾，愛麗絲。]

　　瓦萊爾：怎麼回事？親愛的愛麗絲！自從承你的美意，把你的終身許我以後，你卻無緣無故地憂鬱起來了！唉！我正在快樂的時候，你卻在唉聲歎氣！告訴我，莫非你後悔不該賜給我這種幸福？莫非咱們的誓約是我那熱烈的愛情逼出來的，所以你現在有點後悔了？

　　愛麗絲：不，瓦萊爾，我為你所做的一切，沒有什麼可後悔的。我那樣做是因為有一種十分甜美的力量在推動著我，如果叫我希望這些事情不發生，我還沒這樣的勇氣呢；不過，老實對你說，我擔心的是將來的結果；我原不該那樣愛你，我害怕愛你愛得過分了。

　　瓦萊爾：愛麗絲，你對我好，這有什麼可怕的呢？

　　愛麗絲：唉！可怕的事情可多著呢，譬如：父親的暴怒、家庭的責備、社會的指摘，哪樣不可怕呀！但最可怕的還是，瓦萊爾呀，怕你變心，當我們女孩子純潔的愛情表現得過於熱烈的時候，你們男子往往用一種殘忍的冷淡態度來對待我們，這實在叫我萬分害怕。

　　瓦萊爾：哎喲，可別這麼冤枉我，不要拿衡量別人的眼光來衡量我。愛麗絲，你懷疑我什麼都可以，就是別懷疑我會對你負心，我太愛你了，決不會那樣的。我活一天就愛你一天。

　　愛麗絲：啊！瓦萊爾，誰都會這樣講的。只聽說話，所有的男子都是一樣的，只有做出事來才顯出不同。

　　瓦萊爾：既然只有行動能表明我們男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那麼，就等有了行動再來判斷我的心吧，你這樣瞎害怕是因為你心裡有了那種不必要的遠見；你不要單憑這種恐懼，便在我身上來尋找罪惡。我求求你，不要單憑這種侮辱我的懷疑就重重地打擊我，把我打得爬不起來。請給我時間，讓我用千千萬萬的證據來表明我對你真摯的愛情。

　　愛麗絲：唉！心愛的人說出的話，我們怎麼這樣容易相信啊！好的，瓦萊爾，我相信你的心不會欺騙我。我相信你的愛情是真實的，你將永遠忠實於我；我從此決不再有所懷疑，現在我只是擔心輿論對我可能有的責備。

　　瓦萊爾：你為什麼還有這層顧慮？

　　愛麗絲：如果人人都拿我看你的眼光來看你，我當然絲毫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在你身上我可以找到充分的理由來解釋我所做的一切。你的種種才德就替我的愛情在那裡作辯護，何況上天還使你對我有過救命之恩呢。我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我們第一次會面時的那個驚險場面；你不顧自己的性命從狂濤巨浪裡把我的生命搶奪回來，那真是一種出奇的見義勇為的精神；把我從水裡救出來以後，你對我又那樣柔情地加以照拂；你那種熱烈的愛情真是持久不懈的，過了這麼多日子，遭遇了這麼多困難，都不曾減少分毫；為了愛情，你丟下了父母和祖國逗留在這個地方；為了我，你在此隱瞞起你的身分；為了能常見到我，迫不得已，你竟給我的父親當僕人。毫無疑問，所有這一切，在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奇妙的作用；在我看來，這都足以說明我答應你的婚事是十分合理的；可是在別人看來，就可能認為不太合理了；我呢，我也不敢擔保大家能贊同我的想法。

　　瓦萊爾：你雖然這麼說，我卻認為我所以值得你垂青，只是因為我對你有一腔熱愛；至於你的那些顧慮，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你父親的那種行為足以讓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你這麼做是完全正確的。拿他那種極端的吝嗇和他跟兒女相處時那種嚴厲態度來說，你即便做出更奇怪的事來，也算不了過分。可愛的愛麗絲，請原諒我在你面前這樣議論你父親。你知道，一談到他，我實在沒法說好話。不過，如果我能夠如願以償重新找著我的父母，那麼讓你父親對我們另眼看待，是不會有多大困難的。我正焦急地盼望著他們的消息，如果再杳無音信，我就要自己跑去打聽了。

　　愛麗絲：哎喲，瓦萊爾，我求你，你可別離開這兒！你只要想法子讓我父親喜歡你就行了。

　　瓦萊爾：你沒看見我是在怎樣努力嗎？光為挨近他的身邊侍候他，我已費盡了心思，賠盡了小心；為討他喜歡，我是怎樣地假裝對他表示同情，表示好感！並且為得到他的寵愛，我每天在他面前扮演的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角色啊！在這上面，我真有了驚人的進步！同時根據我的經驗，我已體會到，要想贏得別人的信賴，除了叫他們看出你跟他們有同樣的嗜好，除了附和他們的意見、頌揚他們的短處、拍手贊成他們所做的事情以外，實在沒有別的更好的方法。奉承獻媚這件事，是用不著害怕做過分的。儘管是很明顯地在戲弄他們，可是最聰明的人聽到奉承也會甘心上當；只要話中夾著奉承，不管多麼粗野多麼可笑，也沒有不能叫對方樂意接受的。我眼下幹的這一行業裡，誠實二字多少是要受點影響的；不過正當有求於人的時候，也只好將就一些了；既然只有用這個法子才能拉攏他們，那麼，有錯的就不是奉承人的人，而是那些喜歡受奉承的人。

　　愛麗絲：不過萬一那個女僕把我們的秘密揭穿了呢！你不妨也設法拉攏拉攏我哥哥，求他也幫幫忙！

　　瓦萊爾：同時應付他們兩個人是辦不到的，父子兩人的脾氣絕然相反，要想同時把他們兩人都敷衍好，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從你這方面，倒不妨到你哥哥面前去活動活動，利用你們相互間的感情，讓他來幫助幫助我們。你看他過來了，我走開吧。趁這個時候，你可以跟他談一談；關於咱們的事，你只可以把你認為可以說的講給他聽。

　　愛麗絲：我不知道是否有勇氣告訴他這件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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