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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可能吧,」我說。「但是,我不明白把錢投到政府機構怎麼可能富起來。」

  「山姆大叔可能是指軍隊,」湯米說。「很多人通過這條路子賺錢,如國防武器承包商之類的人。」

  「也許,」我說。我們就各種各樣的可能性討論了幾分鐘,但沒有得出令人滿意的結論。

  「那麼——我可以幫你做點什麼?」湯米問道。

  「你真想幫忙?」我說,「發生在戴比·蔡特和格裡格·肖夫曼身上的事你是知道的。」

  「嗨,我沒有工作,我需要找點事情做做。這比銷售債券有勁多了。我要把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的水攪得越渾越好。」

  「那麼,你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再瞭解到一些有關格裡格·肖夫曼的情況,」我說。我把自己為了弄清他失蹤的情況而作的努力告訴了他。「我想知道是誰殺害了他,同樣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他死前發現了什麼,他可能發現了一些不利於卡什和韋傑爾的有用證據。我很想親自做這一切,但是我不能在紐約逗留很長時間,如果你發現了什麼情況,打電話到菲尼克斯會議上找我。」

  湯米說他會傾其全力去辦,我們付了咖啡錢便離開了。

  我喜歡湯米。突然,我心頭掠過一陣憂慮,覺得沒必要把我知道的事告訴他,把他也牽扯進危險之中,不,這念頭真傻。我比湯米知道的更多,但我並沒有遇到什麼明顯的危險嘛。

  我回到旅館房間,熱得大汗淋漓,電話機上的紅燈亮著。我置之不理,徑直沖進淋浴裡,讓涼水降低我的血液溫度。待我感覺舒服之後,我便走到電話機旁,撥通了留言台。第二天漢密爾頓要來紐約,他希望在上東區一家時髦人物光顧的意大利餐館與我共進午餐面談,能與他見面也許大有好處。我腦子裡正亂成一鍋粥哩,把我的想法與他談談,我想一切都會變得井井有條的。

  第二天是我在紐約的最後一天,然後我將飛往菲尼克斯。上午我按預定計劃去參觀兩三家投資銀行,在其中一家投資銀行裡,一個名叫凱特林的十分固執的小個子男人硬要拽住我,給我灌輸在南美洲舉債的機會,儘管我對此毫無興趣。他又是訓斥又是辱駡,使我「大飽耳福」。他終於使我覺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竟然不認同他那關於南美大陸的金融奇跡的宏論,但同時我也感到萬分的惱火。

  那人一上午的強行推銷把我弄得疲憊不堪,焦頭爛額,於是,便決定從投資銀行辦公室安步當車走到飯店。我需要空氣,儘管這僅僅是紐約城裡那飽含灰塵,潮濕粘糊的熱浪暑氣。我對角斜插,漫步穿過小街走上大街,放慢腳步,瀏覽著街景。

  我沿著一條幾乎空蕩無人的小街踽踽而行,街道兩旁高樓聳立,怪異的音樂在大樓牆壁問輕聲迴響。一群身材矮小敦實,戴著看起來像是披巾和圓頂硬禮帽的男子圍在一起,中間放著地毯、音響設備和一套非常簡單的鼓。他們皮膚黝黑粗糙,顴骨又高又硬,這條街上只有我和他們,我駐足聆聽。那音樂裡蘊含著一種神奇之氣,使人腦海裡浮現出陡峭的山腰,俯衝撲食的飛禽,以及安第斯高原的百年孤獨。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被那音樂深深地吸引住了。最後,他們停了一下,直到那時才意識到我的存在,羞怯地朝我笑笑,我買了一盒他們擺在人行道上出售的磁帶,封面上是那一群人的照片,看起來非常嚴肅,標題是《印加人》。我繼續前行,那音樂聲仍然在我頭腦裡回旋激蕩著。不一會兒,我又回到了第三大街那震耳欲聾的喧囂聲中。

  那家餐館通風明亮,天窗和金屬桌子使人聯想到意大利的帶花園的小吃店。但是,其他進餐者都身著筆挺的西裝或漂亮的裙服,證實了它的真面目:紐約一家昂貴的餐館,目前正生意興隆。

  我看見漢密爾頓正拿著一大疊報紙在埋頭細讀。這在其他桌上衣著入時的進餐者中間,顯得相當不合時宜。我拉過一把椅子來,他看了看手錶,眉頭微微一皺。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已是12點33分,遲到了3分鐘,除了漢密爾頓,誰會在乎呢?

  他微笑著,示意我坐下。他一邊把報紙塞進公文包,一邊問道:「你覺得紐約怎麼樣?」

  「噢,我喜歡紐約,」我說。「它是如此……」我停頓了一下,「令人意想不到。」我告訴了他我在來的路上碰到的秘魯樂隊。

  漢密爾頓看看我,略感迷惑不解。「是的,我懂你的意思了,」他說。然後,他帶著尖刻的聲調說:「你參觀了一些投資銀行,是嗎?」

  像往常和漢密爾頓在一起一樣,我感到自己有點兒傻乎乎的。當然,漢密爾頓感興趣的並不是我對紐約這個城市的看法,而是想知道華爾街的情況。

  我把所聽到的最重要的情況告訴了他,他細細詢問了我與別人的一兩次交談,而我則認為這些交談毫不重要。他問了我幾個問題,想瞭解人們的買賣情況,我意識到我本應該間這些問題的,但卻沒有問。當我認識到按照漢密爾頓的標準,我的瞭解工作做得非常膚淺時,我開始對自己失去信心。

  在漢密爾頓不停地質問我的期間,侍者一直在旁邊走來走去,不敢打斷漢密爾頓。最後,他瞅准機會,強迫我們飛快瞥了一眼菜單,終於連哄帶勸地要我們各自點好飯菜。漢密爾頓按老規矩要了一份愷撒什錦色拉,在我看來這似乎過於寒酸,尤其是旁邊就放著一份頗具吸引力的充滿異國風味的菜單。我不情願地克制著沒點酒水,飛快地掃了一眼之後,便要了一份看上去似乎很複雜的肉食,漢密爾頓要了一大瓶礦泉水。我羡慕地看了看鄰桌,一對夫婦正在輕鬆自在的氣氛中慢慢地享用著一頓美味佳餚,已經在喝第二瓶蒙特拉謝白葡萄酒了,急匆匆地吃一份色拉,喝上一兩杯礦泉水,用得著上這樣的飯店嗎?噢,天知道。

  「其他調查進行得怎麼樣?」漢密爾頓問道。

  我把已經發現的一切都告訴了他:韋傑爾對自己捲入原始交易之事如何含糊其詞,遮遮掩掩;肖夫曼以及他失蹤的情況;還有我在韋傑爾辦公室裡找到的圖表。

  漢密爾頓一字不漏地仔細聽著。我說完後,指望他有個反應。他一聲不吭沉默了很長時間,輕輕捋著鬍子。然後,他露出了微笑。「幹得不錯,保羅,非常有趣,的確非常有趣。」

  由於開始談話時,我的表現不盡如人意,現在聽到這話,我滿心歡喜。「那麼,你認為山姆大叔的制鈔機可能是指什麼?」我問道。

  「你怎麼想?」

  這個問題我已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了24個小時,但是沒能想出任何名堂來。「一個政府防禦機構?某種計算機?某種政府債券舞弊行為?」我漫無邊際地瞎猜測,期待著漢密爾頓作出反應,他似乎對這些看法都不太贊同。

  我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你的意見如何?」

  漢密爾頓躊躇著。「我們無法知道,我們暫時沒有足夠的證據繼續下去,但是已經有了一個開端,幹得漂亮。」他斯斯文文地吃了一點色拉。「不過,我認為你說的對,弄清楚山姆大叔的制鈔機是什麼,是把我們的錢找回來的關鍵。」

  「你在荷屬安的列斯群島公司的事情辦得怎麼樣?」我問。

  「有點困難,因為我不想驚動海爾倫的範克裡夫律師事務所,以免他們知道我們已經產生疑心,魯迪·吉爾幫了大忙。我做的表面文章,是最近的稅務改革促使我們考慮有無可能要求改變特裡蒙特資金公司期票的交付地點,作為該程序的一部分,吉爾必須覆核所有文件。」

  「他發現了什麼沒有?」

  「非常有意思,海爾倫的範克裡夫律師事務所聲稱他們確實見過本州銀行的擔保書。當吉爾要求他們出示該擔保書時,他們卻說在檔案中找不到,當然,對於任何一個律師事務所來說,要承認這一點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吉爾懷疑這事一定是真的。」

  「那你認為是怎麼回事?」我問。

  「我不知道,我認為最可能的情況是,那個擔保是個騙局,不知怎麼被人從海爾倫的範克裡夫律師事務所的檔案中抽走了,也許是被他們自己的某個受賄律師抽掉的。事情已經弄得很大,要想使我們不追究誰擁有特裡蒙特資金公司是相當困難的。」

  「非常有意思,」我說。「還有什麼消息?」

  「這個,看起來我們得用法院指令,迫使特裡蒙特資金公司的審計師向我們出示他們帳簿的副本,希望那會給我們提供一些錢的去向的線索,法院指令要到下星期初才會獲准,然後,他們將有兩三個星期的時間去執行指令,但在聽到吉爾的回話,並且真正看到那些帳目之前,我恐怕做不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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