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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我沿街急匆匆地走去,突然向右一拐,走進一條小巷子裡。小巷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雙腳踩在路邊新積成的一個個小水坑裡,水花四濺。

  我停下了腳步,我感到身後一陣沙沙作響聲,我不僅感覺到,而且實際上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但是,我不能停下來看看是否身後有人。前面100碼處有一個燈光明亮的電話亭,就在一家酒吧外面。

  我大步流星急匆匆朝光亮處走去,那光亮照在路面的小水坑裡,反射在街道兩旁隱隱閃露的水臘樹樹籬那熠熠閃亮的葉子上。我頸後一陣刺痛,我隨時準備有人用胳膊扼住我的頸脖,或是用一根鐵棒打在我的後腦勺上。

  當酒吧裡跌跌撞撞走出兩個人來,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嚇了一跳,我停步讓他們過去,他們大笑著,搖搖晃晃地走回格洛塞斯特路。

  我向電話亭奔去,我推開門,擠了進去,我朝小巷裡望去,那兒杳無人跡,問題是由於電話亭裡面是亮的,因此很難看清外面的景物。

  我拿起電話聽筒,貼到耳上,準備一旦出現任何有麻煩的跡象就撥999。

  平安無事。

  這真是荒謬可笑。過了幾分鐘,我掛上電話聽筒,離開了電話亭,我步履輕快地走上一條窄窄的小路,然後沿著教堂旁邊的一條路走去,教堂墓地有一條通往我寓所的近道,我便穿了過去。

  我剛走了幾米遠,突然感到身後和左邊響起砰的一聲輕響,儘管我身處城市中心,但是教堂墓地卻死寂般的陰森恐怖,圍牆和教堂把平素城市的喧囂聲阻隔成一種遙遠而低沉的嗡嗡聲。我等待著,雙目圓睜,兩耳直豎,不放過任何聲響或動靜。然後,我覺得自己看見一塊墓碑後面掠過一條影子。

  我撒腿就跑。

  我朝著墓地大門疾跑,經過一塊塊墓碑及月亮投下的一道道黑影。我毫髮未傷地跑到大門口,雖然大門足有5英尺高,但我並未放慢腳步,一下子就跳了過去,我跑過另一條小巷,接著跑到大路上,一鼓作氣跑回我的寓所。

  我走進屋裡,倒上一大杯威士忌,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仍然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我的脈搏和呼吸漸漸平緩下來,腦子開始清醒起來。太神經過敏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是不是喬。我自以為看見和聽見有人在跟蹤我,但是我能肯定嗎?從現在開始,難道我每天都要這樣時時提防著身後,望風而逃嗎?其實,我是稍稍喝多了一點兒,小有醉意,受了驚嚇。

  我振作起來,是的,我遇到了一些令人討厭的傢伙,他們不可捉摸,甚至還很危險。尤其是喬,他似乎一點兒都不喜歡我,但我對此是無能為力,一籌莫展。我不能讓他毀了我的生活,我只要小心謹慎,機警靈敏點,就會安然無恙的,或者說,我是如此告誡自己的,想到這,我又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第十一章

  離開英國,我如釋重負,渾身一陣輕鬆。兩天來,我無論走到哪裡都提心吊膽,不斷地扭頭往回看。由於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恐懼憂慮是否正常,我絲毫未能放下心來。我一登上飛機,頓感心頭的一塊巨石落地,不知怎麼的,我懷疑喬會跟蹤我去紐約。

  我很高興凱茜和卡什不在這架飛機上,他們的旅行路線與我大致相同。他們首先要在他們的紐約總部逗留兩三天,然後趕到菲尼克斯去參加會議,最後和他們的客戶一起去參觀塔希提飯店,我尤其不想見到卡什,很難想像他會是製造特裡蒙特資金公司債券欺詐案的罪魁禍首。更令我煩惱不已的問題是,他是否與戴比之死有牽連,我對誰是殺害她的兇手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甚至連她被害的原因也無法肯定。

  在這次旅行中,和卡什交談會顯得不那麼容易,但是我又不得不和他談。我有許多問題要問他,因此,我必須謹慎行事,講究方法。我還要盡可能地瞭解一些有關迪克·韋傑爾的情況,並在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紐約辦事處尋找一些關於特裡蒙特資金公司的蛛絲馬跡。根據計劃安排,我將在那兒度過此行的第一天,卡什已為我約定了很多人在那兒見面,所以我希望會有所收穫,但我仍然沒有十分的把握如何才能如願以償。

  儘管如此,這個使命令我激動不已,這是一次充滿危險的挑戰,事關2千萬美元和德瓊股份有限公司的名譽,漢密爾頓從荷屬安的列斯群島返程途中將在紐約與我見面共進晚餐,我得保證有情況向他彙報才行。

  與以往一樣,抵達紐約是一次令人生畏的經歷,雖然我離開機場時是當地時間晚上7點半,但是根據我的生物鐘已過午夜,這可不是應付紐約歡迎之重負的時候。

  我走出候機大樓,一個駕著他老闆的大轎車前來載客的司機開價100美元,被我一口回絕了,我叫了一輛黃色出租車。我從釘在汽車儀錶板上的駕駛執照上知道,司機名叫迪蘭·格雷戈利。他似乎不會說英語,甚至連「威斯特伯裡飯店」幾個字都不認識。但是,他發動了汽車,全速向市里駛去。

  所幸的是,長島擁擠的交通使他無法莽撞地向前直沖。我們駛過了特裡波諾大橋,紐約摩天大樓的空中輪廓線在左邊歡迎著我們,我盡力辨認著那些大樓,最顯眼的是帝國大廈,但是,沒有金剛在上面攀援的身姿,似乎顯得不夠完美。前方是克萊斯勒大廈,雖然沒有帝國大廈那麼高大,其造型卻顯得更加優美。大廈的頂尖高聳入雲,宛若清真寺的尖塔,每天早晨把忠實的賺錢人召喚到他們的交易台前。我看到了市政大廈,樓頂右上角被齊整整地削去一塊;遠處,聯合國大廈門前的矩形綠色混凝土路面向前一直伸入東河,其他較小的建築物簇集在曼哈頓島中央這些高樓大廈周圍,左邊延伸著一片低矮的褐色建築物,那是索霍區、東村和博維裡社區,再過去就是世界貿易中心的一對巨型尖塔,使市中心環繞著它們的華爾街辦公大樓相形見絀,儘管我已十分疲勞,但我的脈搏加快了跳動,大樓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無法計數的人們在緊張工作或休閒娛樂,即便是疲憊不堪的旅遊者也無不被這一切深深吸引住。

  我們終於找到了威斯特伯裡飯店,我把旅行包一扔,連打也懶得打開,便撲通躺到床上,立即就睡著了。

  我約好在10點鐘去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因而有充裕的時間細細品嘗威斯特伯裡飯店那精美可口的早餐。離開辦公室外出的最大樂趣之一是有機會從容不迫地美美地享用早餐,而不必在早上7點半鐘坐在交易台前,拿著一個不新鮮的小麵包硬往嘴裡塞。威斯特伯裡飯店是曼哈頓的「英式」飯店,我之所以訂了那兒的房間是因為漢密爾頓來紐約時通常下榻於此。它的風格典雅別致而不富麗浮華,門廳裡的掛毯,攝政時期風格的家具擺設,還有19世紀的風景畫,這一切幾乎會使你相信自己是身處一家英國的鄉村旅店,而不是住在曼哈頓中心一幢石砌8層大樓中。

  吃飽喝足之後,我便叫了一輛出租車,這一回,司機是個海地人。一路上,收音機裡傳出的一家當地法語電臺的節目一直在我耳邊震響。

  我看時間還早,於是,便叫出租車司機讓我在華爾街下車,這樣我可以步行走過最後幾個街區去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辦公室,沿華爾街步行,猶如走入了一個兩旁巨壁高聳的大峽￿。雖然那是個大晴天,但摩天大樓把街道全遮在陰影之中,在早晨的這個時辰仍使人感到涼颼颼的。走到大街半當中時,我向左轉彎,繼而又向右一拐,上了較窄的街道,那兒的樓房間距更密,陰影也愈顯濃重。最後,我來到一幢50層的黑色高樓前,那大樓看上去比它周圍的樓房更加陰森恐怖。大樓入口上方有一行描金小字: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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