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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你我都知道市場上其他人都不喜歡這筆交易。我不過是碰巧喜歡上它了,但我只出價99。要麼按99的價格買1個億,要麼就一個子兒不買。」

  「保羅,你不明白這些事的運作方法。如果你要買那麼多債券,你必須得按時付款。」

  卡什連哄帶騙的腔調使我十分惱火。

  「按99賣1個億給我,要不然你就留著你那些蹩腳貨吧。」

  一時沉寂無聲。然後,卡什開口說話了:「好吧,你贏了。我們以99的價格賣給你1億美元新瑞典債券。」

  放下電話聽筒時,我的手直發抖。這是我有生以來經手的最大一筆買賣。頂著市場上其他人的不同意見,拿1億美元打賭,使我不禁有點兒膽戰心驚。我的腦海裡幻想著種種可怕的後果。如果我們全盤皆錯怎麼辦?倘若在隨後的幾分鐘之內,我們損失了數十萬美元怎麼辦?我們將如何向德瓊先生解釋此事呢?我們又怎樣對把錢託付給我們的那些機構交代呢?

  不能老這樣想,我必須把這些假定推測從頭腦裡統統趕出去。我必須把我頭腦中情緒化的胡亂猜測變成精確可靠的計算,我必須放鬆,我注意到自己緊握電話聽筒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我強迫自己放開了手。

  面前的幾個指示燈都在閃爍,我抓起其中一個受話器,是克萊爾。

  「我怎麼跟你說的?十足的蹩腳貨。你買了沒有?」

  「對,說實話,我們確實買了一些。」

  「噢,不。」聽起來她深表同情。「我們真的得對那個卡什提防著點。不過,如果你們還想再買一些的話,你們知道該買誰的。我們的價格是98.90。」

  「不了,謝謝。再見。」

  這麼說,洛桑-日內瓦銀行已經在以低於99的原始售價出售債券了。但是,克萊爾曾提到過他們準備賣空他們沒有的債券,以期今後再回購,怪不得他們的售價低。

  我拿起另一個電話。

  「你好,保羅,我是戴維。你們買了新瑞典債券嗎?」

  「買了一點。」

  「噢,這種債券正在陡跌。我們正在遞盤的價格是98.75,以98.80的價格出售債券。我的客戶們沒一個喜歡它。」

  噢,天哪,全都亂套了,價格正在暴跌。按買入價98.75算,我已經損失了25萬美元。就這麼認了?我想起一句老話,「減少損失,利潤打滾。」接著,我又想起了另外一句話,「主意一定,切勿三心二意。」這話太有啟發了。動動腦筋,保羅,好好動動腦筋。

  又一條電話線信號燈閃爍起來,又是克萊爾。「看起來,這種債券的情況恐怕不妙。現在我們的出價是98.50。到處都是拋售債券的人,這種債券看來只會下跌了,你想採取什麼措施嗎?」

  98.50!現在我要賠50萬美元啦。我內心裡一個聲音尖叫道:「拋!」但是,值得慶倖的是,我控制住了自己,以平靜、嘶啞的聲音回答道:「不,眼下不想採取任何措施,謝謝你。」

  我往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卡什。

  「這筆買賣是怎麼回事?我原想你已經賣出大部分了吧?」我問道,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沒有叫喊起來。

  「放鬆點,保羅。我們賣給日本市場3個億。我們賣給你1個億,我們賣給一個美國人5千萬。我們從其他交易人手裡買進了大約5千萬,加起來一共5個億。瞧,現在市場上已經沒有了。」

  我真想對他尖聲大叫一通,我真想在電話裡痛駡他一頓,但我沒那樣做,我只是輕聲對他說了聲「再見」。

  我覺得受騙了,被出賣了,最糟糕的是我感覺自己愚蠢之極。對於市場行情,誰都有可能判斷錯誤。但是,只有傻瓜才會把1億美元託付給卡什·卡拉漢。當這種債券的暴跌已經成為事實時,他竟然還不承認自己的謊言。我設法給身在東京的漢密爾頓打電話,但是找不到他。我讓卡倫繼續打電話,自己卻苦思冥想,希望能想出個最佳方案,以便把這筆糟糕的交易的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

  在此期間,我的整個身心全系於電話的另一端。我第一次抬起頭來,看見戴比正在看著我。她一直在注視著發生的一切。那似乎始終掛在她嘴邊的微笑已不見了蹤影,滿臉露出憂慮的神色。

  「你剛才說的跳窗是什麼意思?」我說,竭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她擠出一絲微笑,但隨即又是滿臉愁雲。

  「有什麼主意嗎?」我問道。

  戴比眉峰緊蹙了片刻,我不該問她,解決這個問題無魔法可言,再說我也不該把這樣一個大紕漏的責任推諉於她。然而,在她停頓不語的當兒,我發覺自己竟然希望她能指出一個我曾忽略了的簡單的解決方法。

  「你可以拋售嘛。」她說道。

  我是可以拋售,但要損失50萬美元,很可能還會丟了工作。或者我乾脆束手靜坐,甘冒更大損失的風險。

  我突然非常渴望來一杯咖啡,以幫助我思考,或者說至少讓我手裡握著點什麼東西。我站起來,朝交易室一角走過去,那兒有一台咖啡機,供應「地道的」過濾咖啡。雖然這種咖啡的味道比速溶咖啡還要糟糕,但是所含咖啡因要濃些。我撳了一個按鈕,拉了一下拉杆,什麼也沒有出來,我用手側砰砰敲打著咖啡機,仍然毫無動靜。我對準咖啡機底座狠狠踢了一腳,踢出了一個小凹痕,獲得了幾分發洩的快感,然後大步走回我的交易台。

  想想看!如果卡什撒了謊——似乎十有八九是這樣——那麼肯定還有大量未售出的債券待售,所以價格一時也不會上漲。但是,以98.50的價格,該債券現在的收益率是9.49%,這比類似品級的任何其他歐洲債券的收益率都要高,價格遲早總是會反彈的。如果卡什是撒謊的話,我不應該拋,而是應該緊握不撒手。只要沉住氣,耐下心來,我也許能夠挽回損失,甚至還可能賺上一筆。

  要是卡什沒有撒謊呢?要是所有其他交易員全部錯了呢?要是布龍菲爾德-韋斯投資銀行真的已賣給日本3億美元債券了呢?那樣的話,一旦其他交易員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們將被迫補進他們的空頭,換句話說,就會買回他們不久以前賣空的債券。那時,價格將會直線上升。到那時,凡是現在有魄力,有膽量買下更多債券的人,都可能會發一筆大財。

  這事我越琢磨越覺得卡什說的很可能是實話。我雖然不信任卡什,但我信得過漢密爾頓。如果漢密爾頓相信日本人會購買一種頗具吸引力的新債券,那很可能他們已經買了。我如何分辨得出孰是孰非呢?

  主意來了。雖然這要冒極大的風險,但是如果成功的話,報償是相當可觀的,我來不及與漢密爾頓切磋核實,要想成功的話,我現在就必須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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