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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回曼哈頓。我們進克洛斯特鎮時是往西開的,下一個路口往左轉,再下一個還往左轉。」

  「然後往東走。回到州際公路上去。」埃斯珀蘭薩說。

  「對。然後往南。」德克爾撫摩著貝絲的面頰。「別害怕。我在這兒。我會照顧你的。你會好的。」

  貝絲捏了捏他的手。「麥基特裡克瘋了。」

  「比在羅馬時還糟。」德克爾說。

  「羅馬?」埃斯珀蘭薩回頭對他皺著眉。「你在說什麼呀?」

  德克爾猶豫了。他早已下定決心再也不談羅馬,但貝絲和埃斯珀蘭薩差點因為在那裡發生的事而送命,他們有權知道真相。他們的生命也許就取決於此。於是他告訴了他們……有關那23個遇難的美國人……有關雷娜塔、麥基特裡克和那個雨夜裡他打傷雷娜塔的那個院子。

  「她是個恐怖分子?」埃斯珀蘭薩問。

  「麥基特裡克愛上了她。」德克爾解釋說,「在羅馬行動失敗後,他拒絕相信是她玩弄了他。我認為他找到她讓她告訴他真相,但她使他相信她是真心愛他的,而現在她又在利用他了。是為了抓到我,是為了拿到喬達諾給麥基特裡克的錢。」

  「她恨你。」貝絲有氣無力地說,「她一直在說她要報復。她一心想著要讓你受罪。」

  「別緊張。別說話了。」

  「不,這很重要。聽著,她一直咆哮著跟麥基特裡克說什麼你對她哥哥幹的事。你幹了什麼?」

  「哥哥?」德克爾仰了仰頭。他又痛苦地想起在羅馬那個院子裡發生的那噩夢一般的事。

  雷娜塔的炸彈炸出的碎塊如瀑布般墜落之後,德克爾感到自己的左側有動靜,急忙轉過身去。一個瘦瘦的、20出頭的黑髮男人從垃圾箱後面站起身來,他是雷娜塔的一個哥哥。這個男人沒有料到雷娜塔這麼快就引爆了炸彈。雖然他手中握著槍,但並未瞄準德克爾——他的注意力被院子另一邊的尖叫聲完全吸引住了。他驚愕地瞪大雙眼,盯著自己的一個哥哥奮力拍打著衣服上、頭髮上的火苗,那是被正在燃燒的建築物上落下來的火團引燃的。

  德克爾將他們兩個都擊斃了。

  「這成了世代血仇了。」德克爾吃驚地說。他突然明白了,雷娜塔比麥基特裡克更恨他,不由得一陣噁心。德克爾想像著他們相互增強著對方的怨恨,從這種怨恨中汲取力量,越來越渴望對他進行報復。但是怎麼報復呢?他們肯定已經就此無休止地爭論過了。什麼樣的復仇方式是最讓他們滿意的呢?德克爾想,他們可以在開車經過時一槍把我打死,但只殺死我還不足以讓他們解恨。他們要讓我害怕,要讓我受罪。

  但是德克爾並非只在思索。貝絲吃驚的表情使他意識到他把這些都說出來了。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使他極度痛苦的想法滔滔不絕地衝口而出。「要是雷娜塔和麥基特裡克沒在聖菲監視我,什麼事都不會發生。麥基特裡克是被迫離開中央情報局的,但官方的說法是,他辭職了。從表面上看,他給人印象不錯,於是聯邦法院錄用了他。他一直知道我住在哪兒。當他被指定負責監護你,而他又發現我隔壁的房子待售時,他的計劃就完整了。」

  德克爾鼓足了勇氣。他為救貝絲而遭受的磨難都是為了這一刻,現在這一刻已經到來了。他不能不問那個問題了,他必須知道。「你第一次遇見我時知道我的背景嗎?」

  貝絲的眼睛仍舊閉著。她沒有回答。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著。

  「你到我辦公室來之前,麥基特裡克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曾經在中央情報局工作過?是不是他指示你在我面前演戲,讓你盡力使我覺得你很親近,使我想和你一起度過所有的閒暇時間,實際上也就是做一個住在你隔壁的保鏢?」

  貝絲仍然不說話。她困難地呼吸著。

  「那麼這就是他們報復的辦法了。」德克爾說,「用計使我愛上你,然後再向黑幫告發你。他們希望通過毀掉你的生活也毀掉我的。而且,黑幫還會付給他們錢,這太叫他們開心了。」

  「我看見燈光了,」埃斯珀蘭薩插話說,他快速地轉動方向盤拐過一個街角,「前面就是州際公路。」

  「我必須知道,貝絲,是麥基特裡克叫你設法使我愛上你的嗎?」

  她還是沒有回答。他怎樣才能讓她告訴他真相呢?他們到了州際公路上,從旁掠過的車燈光亮突然照進了後座。德克爾看見,貝絲的眼睛閉上了,不過並不是為了躲避他的注視。她的身體毫無生氣,呼吸很淺。她昏過去了。

  淩晨3點鐘,埃斯珀蘭薩照著德克爾說的,把車飛速開到曼哈頓西82大街上一幢褐砂石住宅樓前。在夜裡那麼晚的時候,這個富人住宅區裡非常安靜,雨夜的街上空無一人。附近沒人看見德克爾和埃斯珀蘭薩把貝絲從車裡抬出來,抬進大樓的門廳裡。她越來越虛弱,這使德克爾很擔心。他按了一下8號公寓的通話器按鈕。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有人立刻就回應了他,並不需要他按上好幾次按鈕然後才有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問他想要什麼。在州際公路邊上的一個服務站裡,德克爾已經打過緊急電話通知了樓上的人。一隻蜂鳴器響了起來,這個信號表明,電子裝置已經打開了門廳裡第二道門的鎖。

  德克爾和埃斯珀蘭薩快步進了門,看見電梯正在等著他們。他們上了四樓,電梯上升的速度之慢使他們焦慮不安。電梯的門一開,一個男人就從一套公寓裡沖出來幫著把貝絲抬到裡面。他穿著皺巴巴的衣服,好像是匆忙之中套上的。這人個頭很高,非常瘦,高高的額頭,留著花白鬍子。德克爾聽見身後有聲音,轉身看見一位身材矮胖、表情憂慮的灰發婦女在他們身後關上門並上了鎖。

  那個男人領著德克爾和埃斯珀蘭薩向左走進燈光明亮的廚房,廚房裡的桌子上鋪好了一塊塑料布,地板上也鋪了幾塊。一張罩著套子的檯子上擺著外科用具。爐子上燒著水。那位穿著醫院綠色制服的婦女突然對德克爾說:「洗洗你的手。」

  德克爾聽從了她的命令,和那個男人以及這位婦女一起擠在水池面前,用一瓶氣味發苦的液體洗手消毒。那位婦女幫助那個男人戴上醫用口罩、有機玻璃面罩和乳膠手套,然後示意德克爾幫她戴上口罩、面罩和手套。她一刻也沒耽擱,立即用剪刀剪開貝絲那血跡斑斑的褲子,把右腿的褲管一直往上卷,直到露出內褲。由於取下了壓力繃帶,血又從那個戳破的洞裡湧了出來。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醫生用一根戴了手套的手指按住傷口旁邊的肌肉。血止住了。

  「40分鐘以前。」德克爾說。雨水從他身上滴到鋪在地板上的塑料布上。

  「你過了多長時間才試著止血的?」

  「幾乎立刻就動手了。」

  「你救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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