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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傑克進到屋裡,把手提箱放在咖啡桌上,朝廚房走去。凱特看著他的身影。

  「喂,你也工作了一天,為什麼還要下廚房?」

  「女人每天都要下廚房,傑克。看看周圍你就知道了。」

  他從廚房出來。「別鬥嘴了。你吃糖醋炒菜還是蘑菇雞片?我還買了風味獨到的春捲。」

  「你不想吃的給我吃好了,我不是太餓。」

  他退下去,拿回滿滿兩盤東西。

  「你不再多吃一些的話,真會被風吹走的。我就像是塞在你口袋裡的石塊,不然你就被風刮跑了。」

  他盤腿坐在地板上,就在她的旁邊。他大口吃著,而她卻在盤子裡挑來揀去。

  「工作進展如何?你可以再請幾天假休息一下。你總是給自己施加壓力。」

  「瞧瞧,又在滔滔不絕了。」她拿起一個春捲,然後又放下。

  他放下叉子,看著她。

  「那麼我聽好了。」

  她把身子挪到沙發上,坐在上面玩著項鍊。她上班時穿的衣服還沒換下,看起來很疲憊,像一朵風中凋落的花。

  「我心裡老是想我為盧瑟做了些什麼。」

  「凱特……」

  「傑克,讓我講完。」她的聲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身上。她的表情一下子鬆弛下來。她繼續說下去,語調平靜多了。「我心裡明白,我永遠不會把這件事忘掉,所以只好接受這個事實。我的所作所為可能從諸多理由上講都不會錯,但至少有一個原因可以說明我錯了:他是我生身父親。聽起來似乎不夠充分,也應該算是個理由吧。」她又把項鍊繞來繞去,直到扭成好多小結。「我想,作為一個律師,至少像我這樣的律師,到頭來反而變成了一位連我自己都非常不喜歡的一種人,快三十而立的人才悟出這些來並不好。」

  傑克握住她顫抖的手,她沒有抽開自己的手。他能感覺到她血管裡的血在汩汩流淌。

  「我說的所有這些都說明我應該有巨大的改變,無論是生活,還是事業,一切的一切。」

  「你在說些什麼?」他起身坐到她身邊。他料到她會說些什麼,他的脈搏不由地加速跳動起來。

  「我不打算再當公訴人了,傑克。實際上我不想再當律師了。我今天早晨遞交了辭呈。我得承認,他們很是震驚,勸我三思而後行,但我告訴他們我已經想過了,思考的結果就是我打算辭職不幹了。」

  傑克生硬的話音表明他不太相信。「你把工作辭了?天哪,凱特,你為這份事業付出了多少心血,你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她突然起身,站在窗邊,向外張望。

  「不過如此而已,傑克,我並沒拋棄一切。這四年來我身上發生的一切加起來是我一生都看不完的恐怖電影,這一切與我當時在康科德法學院作為一年級學生爭論正義的至關重要的原則性問題時的所思所想絕然兩樣。」

  「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因為你的貢獻,街上安全多了。」

  她轉身看著他。「我非但沒有截流斷源,很久以前我就同流合污了。」

  「但你又會幹什麼呢?你是律師。」

  「不,你錯了,我當律師只是我生活的一小部分。在此之前我更熱愛生活。」她停下話頭看著他,雙臂交叉著擺在胸前。「你早已對我說得很清楚,傑克。我當律師就是為了報復我父親。三年的法學院以及法庭外毫無情趣的生活是一筆不小的代價。」她喉嚨裡歎出一聲氣來,身子搖了一會兒又穩住了。「不過,我想我現在真可是對得起他了。」「凱特,這不是你的錯,完全不是你的錯。」看見她轉身背對著他,他停下來不說了。

  她接下來的話使他異常震驚。

  「我要離開這裡,傑克,可我還不知道到哪裡去。我已攢了些錢。西南部可能是個好去處,或者是科羅拉多,我想那個地方與這裡完全不同,那兒可能是個新生活的起點。」

  「離開。」傑克與其說是對她說還不如說是自言自語。「離開。」他又重複說了一遍,目的好像是為了讓「離開」兩字不再困擾他,用這種方式肢解和解釋這兩個字,使它不致於像剛才那樣令他心痛。

  她低頭看著雙手。「這裡再也沒有讓我留戀的了,傑克。」

  他看著她,聽到這話,不禁氣憤地脫口冒出一句,但表達的那份感受仍然滯留在心間。

  「你真該死!怎麼能這樣說呢?」

  她終於抬眼看他。他幾乎能聽見她說話時聲音有點嘶啞:「你最好給我離開。」

  傑克坐在辦公桌旁,很不情願地面對著成堆的工作、積成小山一樣的粉紅色便條,心裡在想是不是生活還會比這更糟。這時丹·柯克森走了進來,傑克心裡老大不快。

  「丹,我確實不想……」

  「你今早沒參加合夥人會議。」

  「是的,但沒人通知我要開會。」

  「通知都發下去了。你近來的上班時間有些反常。」他看見傑克桌子上一片狼藉,顯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他自己的桌面從來都是原封不動,不過這更能說明他是極少幹律師活兒的。

  「我這不來了。」

  「我知道你和桑迪在他住處會過面。」

  傑克用眼睛逼視著他。「我想沒什麼不能公開的。」

  柯克森臉氣得通紅。「有關合夥事宜應該由全體合夥人商討,我們不能容忍拉幫結派,公司已經困難重重,不能再把它推上絕路了。」

  傑克幾乎笑出聲來。丹·柯克森,你才是當之無愧的拉幫結派的祖宗。

  「我看我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了。」

  「你這樣認為嗎,傑克?你真的這樣認為嗎?」柯克森冷笑一聲。「我真沒想到你幹這種事卻是手到擒來。」

  「對了,丹,要是你看不慣,為什麼不離開呢?」

  這小矮子臉上很快生出輕蔑恥笑之情。「我在這家公司幹了快20年了。」

  「看起來你應該另謀高就,這樣對你有好處。」

  柯克森坐了下來,擦掉眼鏡上的污漬。「聽朋友一句話,傑克,別把賭注押在桑迪身上。這樣做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他完了。」

  「謝謝你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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