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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科林瞥了一眼咖啡店上方正在腳手架上忙碌的工人,他們正在吃力地把替換的玻璃牆板擺正。一個人抓住繩子的一端,繩子的另一端連接著滑輪組。那張玻璃牆板開始慢慢地上升。

  凱特在看著自己的雙手。此時她抬起頭,兩眼鎖定在他身上

  他沿著人行道非常優雅地走了過來。淺頂軟呢帽和圍脖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但那個腳步就是他的腳步,準確無誤。在她長大成人的歲月裡,她一直希望能夠像父親那樣,走起路來如同滑行,那樣輕鬆自如,那樣充滿自信。她準備站起身,想了想,還是沒有站起來。弗蘭克沒有說他在什麼時候進入咖啡店,但凱特並不希望他在外面呆得很久。

  盧瑟停下來,站在咖啡店前,看著她。他已經有10多年沒有和女兒離得這麼近了。他有些弄不清接下去該怎樣走。她感覺到了他的遲疑不決。她嘴角擠出一絲微笑。他立即走到她的桌旁,背對著大街坐了下來。儘管寒氣逼人,他還是摘下了帽子,把太陽鏡放進了衣服口袋。

  麥卡蒂握著步槍,用瞄準器瞄準了那頭鐵灰色的頭髮。他一個手指彈開了保險栓,接著又懸在扳機旁。

  約100碼之外的科林正在冷眼觀察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不像麥卡蒂那樣匆忙,因為他佔據著有利地形,知道警察會在何時沖進去。

  麥卡蒂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向懷裡彎曲了一下。他事先就有一兩次注意到了腳手架上的工人,但後來卻沒把他們放在心上。這是他從事這個行當以來所犯的第二次失誤。

  工人將繩子往下拽。玻璃牆板猝然上翹,正好對著麥卡蒂的方向。落日直射在玻璃牆板的表面,牆板將通紅、晃眼的陽光一股腦兒反射到麥卡蒂的眼睛裡。一陣灼痛穿過他的瞳孔。步槍發射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動了一下。他詛咒著,扔下了步槍,直奔後門,比計劃的時間提前了五秒。

  子彈擊中了遮陽傘的撐杆並將它截為兩斷,折斷的撐杆從混凝土的人行道上彈出,最終又插了進去。凱特和盧瑟兩人都蹲了下去,父親本能地翼護著女兒。幾秒鐘之後,塞思·弗蘭克和十多個穿制服的人手中持槍,在父女周圍形成了半個圓圈。他們面向圈外,眼睛掃視著街道的每個角落。

  「將整個地帶給我他媽封鎖起來!」弗蘭克對著中士歇斯底里地吼起來。中士對著無線電報話器又叫又嚷地發佈封鎖命令。穿制服的散了開去,那些沒有標記的小車開了進來。

  那幾個工人在上面癡癡地望著街面。他們哪裡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在下面正在展開的一系列事件中扮演了角色。

  盧瑟被拉了起來,戴上了手銬。接著,全部人員擁進了辦公大樓的門廳。激動不已的塞思·弗蘭克心滿意足地盯著這個男人,過了一會兒才向他宣讀他可以享有的權利。盧瑟望著他的女兒。凱特一開始不敢面對他的目光,但後來她認定他罪有應得,這是最起碼的懲罰。可他的話比她所想到的任何話語都更要令她難過。

  「你沒傷著吧,凱蒂?」

  她點了點頭,淚如雨下。這一次,儘管她把喉嚨掐得鐵緊,可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眼淚,她栽倒在地板上。

  比爾·伯頓就站在門廳的入口裡。當看到吃驚的科林走進來,伯頓的目光差點要肢解了這個比他年輕的人。科林對著他耳語了一番,伯頓才作罷。

  還是伯頓反應快,他迅速消化了眼前的情形,幾秒鐘以後就得出了正確的結論。一定是沙利文雇用了一個職業殺手。伯頓故意把消息透露給那老傢伙,他卻真的付諸實施了。

  這位詭計多端的億萬富翁在伯頓心中的評價又升了一個檔次。

  伯頓走過去,來到弗蘭克身邊。

  弗蘭克看著他。「知道剛才那一切都他媽是怎麼回事嗎?」

  「或許吧。」伯頓頂了回去。

  伯頓轉過身。這是他和盧瑟·惠特尼第一次彼此對視。此時,那天晚上的記憶一個接一個又沖進盧瑟的腦海,但他依然那麼冷靜、那麼沉著。

  伯頓對此不得不欽佩,可這同時也是他一個大塊的心病。惠特尼雖然被捕,但很顯然他沒有過分沮喪。作為一個參與了好幾千次逮捕的前警察,伯頓常常碰到一些成人嫌疑犯哭得像孩童那樣。他的一雙眼睛告訴了伯頓所要知道的一切。這個傢伙一直就在打算要去警察那兒自首的。至於其中的原因他說不準,他也並不在乎。

  伯頓還在看著盧瑟。弗蘭克在清點人員。伯頓又朝在拐角縮成一堆的那些人望瞭望。盧瑟和抓他的人搏鬥過。他企圖接近自己的女兒,可他們根本不讓。一個女警察正在笨拙地安慰凱特,可根本不起什麼作用。老人看著一聲聲抽泣在折磨著自己的小女兒,一道一道的淚水順著他臉頰上密密的皺紋慢慢地掉了下來。

  盧瑟發現伯頓就在自己胳膊旁邊。此刻,他的雙眼終於朝這個男人射出了怒火。伯頓把老人的目光引回到凱特身上。接著,兩個男人的目光又相遇了。伯頓雙眉緊蹙,形成一條深溝,然後又舒展開來,他的眉宇間暴露出必要時就朝凱特頭部槍擊一發子彈的斷然決心。伯頓曾用自己的目光壓倒了本地區一些窮凶極惡的罪犯。他的表情也可以具有很大的威懾力,但真正讓那些鐵石心腸的傢伙徹底崩潰的還是表情中絕對真實的東西。盧瑟·惠特尼他老謀深算,不是毛頭小賊,也不是那種一被逮捕就哇哇哭叫的人。但是,掩飾盧瑟·惠特尼不安情緒的混凝土牆已經開始崩潰,正在迅速瓦解,只有一些殘渣碎片在慢慢地朝著拐角依然在抽泣的那個姑娘移動。

  伯頓轉身走出大門。

  第十九章

  格洛麗亞·拉塞爾坐在客廳裡,顫抖的手中握著來信。她看了看鐘。還真來得準時呢!信是一個包著頭巾的老郵差送過來的。他駕著一輛破舊的蘇巴拉牌車,車的大門上印著「都市捷運公司」的標識。謝謝你,夫人。還是跟你的生命說再見吧。她一直希望最終能掌握絕招讓她解脫惡夢的折磨。為此她冒了多少危險啊!

  煙囪在抽風。壁爐裡燃起了暖融融的火苗。鐘點女傭瑪麗剛走,她把屋子已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拉塞爾8點要去參議員理查德·邁爾斯家裡赴晚宴。邁爾斯對她個人的政治抱負有著重要的幫助,他正開始附和著幫她製造輿論。局面終於再次趨於正常,有利勢頭在向她傾斜。經歷了那麼多痛苦、羞辱的時刻。可現在呢?可現在呢?

  她把來信又看了一遍。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種感覺就像一張巨大的漁網,在她的上面慢慢地撒開來,又拽動著,將她拖到網底,叫她無法掙脫。

  多謝慈善捐助。非常欣賞你們的舉動。也非常欣賞你們又給了我一條絞死你們的繩子。至於那件東西現在已是非賣品了。我想了一想,覺得審判時警方很可能需要。噢,順便說一句,操你!

  她只有踉踉蹌蹌站起來的份兒了。又是一條繩子?此時她無法思考,無法活動。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給伯頓打電話,可馬上又計上心來。她跑到電視機前。6點的整點新聞正在重播一則剛剛播出不久的報道。米德爾頓縣警察局和亞曆山德裡爾市警署聯合出擊,大膽行動,使克麗斯婷·沙利文謀殺案的一個犯罪嫌疑人應聲落網。一個身份不明的槍手放了一槍,其目標估計就是該嫌疑犯。

  拉塞爾看著從米德爾頓縣警察局開始的一組連續鏡頭。盧瑟·惠特尼目不斜視地走上臺階,看不出任何要掩蓋面部的企圖。他比她想像之中要蒼老多了,看上去像個校長。就是這個人當時看著她……她根本想不到盧瑟會以謀殺罪被捕,她清楚他沒有殺人。不過,即使她想到了這一點,她也做不了什麼。隨著攝像師鏡頭的搖動,她瞥見了比爾·伯頓和他身後的科林。他們倆正站在那裡聽著探長塞思·弗蘭克向新聞媒體發表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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