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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從你所說的情況來看,探長,你的證據明顯不足。我要是負責這個案子的州助理檢察官,我想我根本沒有足夠的證據得以簽發逮捕令,甚至連起訴書都要退回。」

  「或許是,或許不是。」弗蘭克在審視她擺弄項鍊的一舉一動。他此行的真實意圖不是來瞭解情況的。他對她父親的瞭解恐怕要超出她。可他得把她誘入圈套。在他看來這事實上就是一個圈套,只不過是為另外一個人而設置的。再者,她在乎什麼呢?想到她根本不在乎,他的良心倒是好受多了。

  弗蘭克接著說道:「可我想告訴你一些非常有趣的巧合。我們在一輛清潔卡車上發現了你父親的指紋,這輛卡車據我們所知,案發前就停在沙利文住所旁。而案發前一刻,他就在沙利文住宅內,就在出事的那間臥室裡。我們有兩個目擊者可以作證。他在找工作的時候使用了化名、假地址和偽造的社會保險號。而現在他似乎消失了。」

  她看著他。「他有前科,所以很可能不會使用其真實材料,他擔心不這樣做可能會找不到工作。你說他消失了,難道你就想不到他有可能出門旅行了嗎?即使前科罪犯也會出門度假的。」此時她意識到,作為一個出庭律師她正在本能地替自己的父親辯護。真是不可思議!一陣巨痛襲上她的腦袋。她心不在焉地揉著頭。

  「另一個有趣的發現是令尊和萬達·布魯姆友情篤厚。萬達·布魯姆是克裡斯婷·沙利文的私人女傭和心腹知己。我查了一下,發現令尊和萬達·布魯姆在費城有著共同的假釋審查員。據有關方面的消息說,這些年來他們倆很顯然彼此保持聯繫。我敢打賭萬達知道臥室裡的那個保險櫃。」

  「所以?」

  「所以我找到萬達·布魯姆並和她談過。很明顯,關於此事她知道的情況比她透露給我們的要多得多。」

  「那你幹嘛不去找她詢問而要坐在我這裡?說不定是她自己作案的呢。」

  「她當時在國外,這有上百個目擊者。」弗蘭克頓了頓,清了清嗓子。「再者,我現在已無法和她交談。她自殺了,留下一張條子,說她很後悔。」

  凱特站起身來,茫然地看著窗外。冷氣像一條條綁帶要把她團團捆住。

  弗蘭克等了好幾分鐘以便讓她開口說話。他在凝視著她,在揣摸著她的感受。對那個曾經賦予她生命、然後顯然又將她拋棄的男人不利的證據越來越多,她聽著這些,會有什麼感受呢?他們父女之間還有愛可言嗎?這位探長巴不得已蕩然無存,至少他職業性的那一面希望如此。但作為三個孩子的父親,他不知道這種親情能否真的被抹殺,儘管這種感情已惡化到了不能再惡化的地步。

  「惠特尼小姐,你沒事吧?」

  凱特慢慢地離開了窗戶。「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好嗎?我已經有一會兒沒吃飯了,房間裡沒有吃的。」

  他們最後選定的地方就是傑克和盧瑟會面的飯館。弗蘭克狼吞虎嚥,而凱特沒動一叉子。

  他朝她的盤子望過去。「是你挑的這地方,我想你定會喜歡這兒的食物。我沒有侵犯你個人隱私的意思,不過,我想你的體重稍微增加一些並沒有多大妨礙。」

  凱特此時才看著他,臉上綻出一絲微笑。「看來,你還是個健康顧問?」

  「我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今年16歲,總是喋喋不休,像個40歲的女人。她老是在詛咒自己長得太胖。她很可能只有110磅,但差不多和我一般高。要不是她長得兩頰緋紅,我還以為她患了厭食症呢。還有我的老婆,老天爺,她總是這樣節食,那樣節食。事實上,她看起來很得體。所以我想肯定有某種每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理想體形。」

  「除了我之外的每個女人。」

  「快吃。這是我每天都要跟我那三個寶貝女兒重複的話,吃啊!」

  凱特拿起叉子,勉強吃了一半。然後,她呷著茶,弗蘭克則撫弄著一杯咖啡。兩人慢慢地平靜下來。談話轉彎抹角又回到了盧瑟·惠特尼的身上。

  「如果你覺得證據充分,足以把他抓起來,那你又為何還不抓呢?」

  弗蘭克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咖啡。「你去過他的住所,那時他都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很可能案發後他就迅速逃跑了。」

  「前提是他真的作案了。你所說的都是間接的旁證,不是合理的懷疑,連邊都沾不上,探長。」

  「我和你還是直截了當地說了吧,凱特。順便問一句,我能稱你為凱特嗎?」

  她點點頭。

  弗蘭克將兩個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凝視著她。「所有別的都不說了,不過,你為何對你的老爸槍殺了那個女人這一說法覺得如此難以置信呢?他有三次重罪的前科,並都被判了罪。這傢伙的一生顯然都是生活在刀口上的。此外,他還因入室盜竊而被審問十多次,可他們都無法給他定罪。他是個職業罪犯。你是瞭解這個畜牲的。人類生活對他來說簡直連狗屎都不如。」

  凱特慢慢地呷完了茶。職業罪犯?當然,她的爸爸是這樣的人。她毫不懷疑這些年來他一直在作奸犯科。這種劣根性顯然流淌在他那該詛咒的血液裡。就像個可卡因癮君子,不可救藥了。

  「他不會殺人的,」她輕輕地說道,「他可能會偷盜,但從不傷人。這不是他的處世為人。」

  傑克特別提到了一個她父親可能殺人的原因,是什麼來著?噢,他說父親想必是受了驚嚇,恐懼得神經錯亂。可警察根本就嚇不了父親。如果他真的殺了那個女人又該作何解釋呢?可能只是條件反射。槍一走火,子彈就要了克裡斯婷·沙利文的性命。這一切都可能在幾秒鐘之內發生,容不得思考,只有行動,要不然就得終生坐牢。這一切很有可能。不過,要是父親真的殺了那個女人,他倒是肯定要受驚嚇,肯定要恐懼後怕,肯定要神經錯亂。

  與辛酸疼痛相伴而來的是她對父親最清晰的記憶。記得最真切的是父親的溫柔。他用那雙大手摟住她那雙小手。和大多數人相處他總是沉默寡言,幾乎到了粗魯無禮的地步,但跟她在一起他從不這樣。他同她交談,就像大多數大人那樣同她交談,不超過也不低於她的理解力。他會對她說些小女孩感興趣的東西,花啊,鳥啊,天空突然改變顏色的樣子啦。還有衣服啦,紮頭髮的絲帶啦,她常愛撥弄的那一嘴鬆鬆垮垮的待換乳牙啦。父女之間短暫然而純真的時光卻被定罪、坐牢這樣突如其來的暴力衝擊得粉碎。可等她長大了,那些談話就純屬胡扯了。那一張張滑稽可笑的臉龐和碩大溫存的雙手之後是一個男人,他的職業慢慢地在控制著她的生活,控制著她對盧瑟·惠特尼的認識和理解。

  她怎能斷言這個男人不會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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