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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說話。」弗朗西絲大聲吼叫,狠狠地打她耳光。「你沒有什麼毛病。那個人沒有強姦你,他只是碰了你。你不能每天都呆在家裡,我怎能教我的學生?」

  雷切爾的母親是個很有成就的鋼琴家。在綁架發生前,屋裡充滿了音樂。每天下午,弗朗西絲總是坐在鋼琴前,為她女兒彈奏。她知道幾乎每一部百老匯音樂劇的歌曲。卡裡總是把歌詞背下來,並且引吭高歌,這時她就坐在鋼琴長凳上她母親的身邊。雷切爾總是在地板上旋轉跳舞,她假設自己是個舞蹈家。蘇珊是惟一對鋼琴有興趣的人。可是弗朗西絲是個很嚴厲的老師,蘇珊最後還是放棄了,她意識到自己決不會彈得令母親滿意。

  自從內森·理查森捲入了她們的生活,音樂就停止了。家裡似乎一天比一天黑暗,家庭的經濟也越來越窘迫。弗朗西絲不再化妝了,接著上午也不起床了,讓雷切爾自己照顧自己,等著家庭教師上門。訕母親知道女兒喜歡坐在起居室的窗前觀看別的孩子們玩耍,就堅持把窗簾關上。

  雷切爾唯一盼望的事就是拉裡·迪安警長每星期的來訪。

  是的,這個人成了她的英雄,她的救世主,是唯一能設法打開圍繞她的無聲的牆,能再度讓她說話的人。但她從未想到要模仿他,成為一個警官。她從事警官這個職業只是出於經濟需要而不是出於一種理想主義。

  雷切爾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臂垂在汽車外面。當她處於半睡眠狀態時,她感到手裡有什麼東西又粘又濕。她吃一驚,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她確信有人刺了她,她感覺到的溫暖液體就是自己的血。

  她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黑色紐芬蘭獵犬站在她巡邏車的車窗旁邊。她判斷這個獵犬在舔她皮膚上的鹽份,要不就是在調戲她的臂膀。「好啊。」她說著旋上了窗戶,踩動了油門。在24小時內,不僅一幫子色鬼警官找上了門來,而且紐芬蘭獵犬也想占她的便宜。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聲令人畏懼的信號,一邊默默咒駡,一邊將音量旋鈕擰到最響。

  「3A3、4A2、2A2和5A,」調度員說,「請回答。據報皇家劇院對面的美因街和費爾蒙特街拐角處有一群少年在打群架。其中一人據報有槍。回答代碼3。」

  格蘭特第一個回答了呼叫。「1號台,」他對著收音機大叫,叫聲後面有警笛在響,「你能不能描述一下持有手槍的這個少年?這可以幫我們避免在那兒遭到槍擊。」

  「不能。」調度員說。「我們是由一個匿名電話得知的。不管願不願意,我們就知道這些。」

  雷切爾迅速打開紅燈和警笛的觸發開關,開始向那一帶發密碼。她與其他回答的警官聯絡,請求他們告之各自奔赴現場的路線。有不只一輛警車向同一個現場發密碼是極危險的。幾年前,兩輛警車在同樣的情況下迎頭相撞。兩個警官當場撞死。

  她來到美因和費爾蒙特這一帶時,看到有二十來個少年聚集在古老的劇院前的馬路上。啤酒瓶在空中飛來飛去,好鬥的年輕人在嚎叫和叫喊。一些孩子身上穿著印有橡樹林字母的短上衣,她還辨認出了好幾件短上衣上印了錫米穀的字母。顯然這是某種學校之間的鬥毆。她看到在財產銀行附近的街尾停了三輛警車,立即在它們後面停了下來。她跳出警車,抽出警棍。她看到吉米·湯森和三個年輕人扭打在一起,就跑上去幫他。

  她一把抓住了一個魁梧男孩的襯衣背部,把他往地上一扔,叉開雙腿,跨坐在他上面,接著把他翻轉過去,兩手反綁在他的背後,喀嚓一聲銬上了手銬。幾英尺以外,她辨認出格蘭特在踢一個穿著黃襯衣的男孩。就在他們對面,拉特索把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按在地上,發瘋般地把他的頭往地上撞。雷切爾曾聽說過拉特索的脾氣,但還沒有親自看到。「看拉特索,吉米。」她對湯森叫嚷。「這孩子的腦子要撞壞了。我好像是看到他的一隻耳朵在淌血。你給這人銬上手銬後最好立刻到那兒去阻止他們。」

  「蠢貨。」湯森咆哮著,將手下的嫌疑人兩手反綁起來,然後把他臉一推,推到了地上。

  有人向格蘭特·卡明斯扔去了一隻啤酒瓶,差一點就擊中了他的頭,他像只憤怒的熊大吼一聲,放下穿黃襯衣的男孩就跑去找向他擲瓶子的年輕人。

  雷切爾知道他們需要更多的人手,四個警官來對付二十個年輕人是不夠的。「1號台,」她對著輕便對講機氣喘吁吁地喊,「我們這裡需要更多的人手。我們要對付一個小型暴亂,他們向我們扔啤酒瓶。」

  她聽著調度員在調度更多的警車上這兒來,這時一個啤酒瓶飛來砸在她的後腦勺上,擊碎了。有幾分鐘她確信自己會昏過去。鮮血從她額上往下淌,滴進了她的鼻子和嘴巴裡。她提醒自己頭部的傷總是會大量地流血,這個傷很可能沒有看上去那樣嚴重。她用手指摸了摸傷口,認為它不是很深。她看了看周圍,只見拉特索正在把一個才被他打得昏迷不醒的年輕人拖到警車裡。格蘭特扭綁著一個身穿橡樹林字樣短上衣的男孩的手臂,正要銬他時,有人叫起來:「小心!他有槍!」

  雷切爾身子一轉,看到了格蘭特早些時候用腳踢過的穿黃襯衣的男孩。他站在那裡,胸脯上下喘著氣,手裡拿著一把槍。格蘭特抓住這個正要給他上手銬的男孩的雙肩,拉到自己的前面,把他當作人體盾牌。幾乎在此同時,穿黃襯衣的青年開了一槍。格蘭特緊緊抓住的這個男孩在子彈射中了他胸口的那一刻驀地跳了一下。格蘭特把受傷的男孩扔在地上,拔出了槍,開始回擊。槍聲在四周砰砰響起。

  雷切爾取出武器,但這些少年很快就分散開來,朝四面八方跑去。開槍的男孩倒在地上。她看不出他是被打中了還是為了躲子彈而趴在地上。

  「派救護車來。」她對著輕便對講機尖叫,同時跑向受傷的青年,跪在他的旁邊。「我們有個孩子胸口有槍傷。這裡會有更多的傷亡,我說不準。」

  這個男孩看上去大約十五到二十歲之間,淺棕色頭髮,橢圓形臉。他的眼睛睜開著,看上去似乎還有知覺,但雷切爾毫不懷疑他的傷勢相當嚴重。他嘴角往外滲著血。印有字母的短上衣胸部燒焦了一個洞。血從洞口往外湧,淤積了他的一身。

  「會好的。」她告訴他,說著打開了他短上衣的拉鍊,撕開了他的襯衣,這樣她可以把傷口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看著子彈射中後留下的小而黑的槍傷時,竭力不讓恐懼流露出眼睛,保持了一種沉靜又穩定的口氣。「能夠的話儘量放鬆。你越掙扎,就會越糟。救護車在路上了。你會好起來的。」

  「媽……媽。」他結結巴巴地說,眼睛裡閃爍著懼怕的眼光。「我不能……呼吸。幫……幫我。」

  雷切爾湊上身去,兩手捧著他的臉。他只比特雷西大幾歲。她拿起他那冰冷而黏濕的手捏了捏,另外空出的一隻手扶著他的頭。「沒事的,親愛的。堅強點。你會挺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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