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崩潰 | 上頁 下頁
二二


  「甭。別分散我的注意力,」他忿忿地說道。這時發現在他剛開上的認為屬￿他的車道上另一輛汽車徑直朝他開過來。

  沒希望了。倒黴透頂。我把安全帶系緊,閉上眼睛,思想上準備好等待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折斷幾根肋骨,可能肩膀也會可笑地凹進去。要麼就是一個肺葉失去功能,腿被撞成三節,幾根筋腱被切斷。只是為了好看嗎?那我就可以控告這老東西得到一筆錢了。我已經看見自己在那個熱帶綠島上,每天早晨坐著輪椅去海灘,用銜在嘴裡的鉛筆向孩子們示意,我開始忙著完成我的古伯斯威爾回憶錄。

  長話短說,我們勉勉強強開出美麗的賓厄姆頓十英里——我這位酩酊大醉的朋友終於翻進了溝裡,先是一陣猛烈的顫動,接著便打個滾來了個底朝天。這一次又是我運氣作祟,只是因褲子上遺了幾滴尿而十分尷尬,這一點點損失就連去最低級法庭指控他都不值得,更別提眼看快到手卻又飛了的那一大筆錢了。看來我永遠沒有機會控告他了。

  第二次搭車的情況怎樣呢?這一次被證實不像上一次那般富於戲劇性,儘管同樣艱辛——這是個光頭帶金黃色假髮穿絲綢襯衫的男人。他從尤迪卡過來。他是周遊各地推銷耐高壓器材的推銷商,一位紳士——這一點很快便得到證實——同性戀勸誘者,他自以為我是一個易受誘惑的人。我開始跟他東拉西扯地神侃,凡是能想到的都扯到了,典型的美國人的油嘴滑舌。到達羅斯科時我已經把當地的動植物群都已侃到,再也想不出什麼可談的了,正要重複說我自己,此時我低頭發現他的手正撓我的腿。如饑似渴的手指就像那種大毛毒蜘蛛在我大腿上爬來爬去,我無法不去理會它的存在。於是我便像任何一位處在我位置上的清醒男人所做的那樣告訴他實情:我的確想跟他來那個,此時此地就在這汽車裡,馬上就來,只是,我想我的傳染病可能還沒有好。

  「傳染病?」

  「我是說,假如這不影響你的話,我甘願奉陪。」

  「你得的是哪一種?」他用眼角的目光仔細地審視著我。我們的車在冰雪覆蓋的路面上顛簸前行。「我不知道他們怎麼叫它,不過每兩個星期我就得去醫院,因為尿道總長在一起。他們用一個機械化設備,就像一個旋轉拔根器一樣——」

  就這樣我被帶回了羅斯科。想到一來我在紐約沒有地方可住,二來我不願意面對伯尼,於是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了。說真的,羅斯科有它自己的魅力。美麗陡峭的山上散佈著羸弱的鹿群,路邊湍急的溪流裡跳躍著表皮粗糙的鱒魚,濕潤的空氣沁人肺腑。說不定我會像19世紀名叫某某的將軍那樣在這裡支起帳篷過冬哩,誰知道呢!坦白地說,困在這兒對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真正讓我擔心的是曾有一個心懷歹意的老吉普賽在維也納或者科拉考或是什麼地方對我母親說,壞事總是三件三件地同時發生。我一直把它視為既可怕又中肯的預言,因為它不斷地在我的生活中得到應驗,你若從那場大災難精確地數起的話。

  是的。這個預言很適合我的母親。離家之前我給在棕櫚泉的母親打了個電話,她目前正在那兒忙著傍大款。老太婆想出一個多妙的主意啊!

  「嫁給他。」我聰明地向她建議道。

  「噗!他太老了。」

  「那才好呢,媽。等他走了您可就闊了。當然,我們會照顧您的。」

  「我有我自己的原則。」

  「希望您好好依傍著他們,並且跟他結婚。」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我的媽媽——或者你經常告訴我的什麼什麼。」

  「你在開玩笑吧?」

  「確實是認真的。聽著,咱可以毒死那老傢伙。他有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像草莓冰淇淋或者俄國魚子醬之類的?」

  「我喜歡你的幽默。」

  「聽我說,我打電話的另一個原因是——除了跟您說我愛您——我有『公事』要去紐約兩天,我可不可以住您的公寓呢?」

  「東西都封好鎖起來了。」

  「我不需要任何東西。只需要一個睡覺的地方。我如果能借一張沙發——」

  「不可以。我剛剛裝了新椅面。」

  「地板。我有睡袋。」

  「地板是洗刷一新的。連地毯都用清潔劑洗過了。」

  「我不會弄髒它的。」

  「我花了好幾個小時給地板打了蠟,還有——」

  「你以為我會幹些什麼,往家具上撒尿不成?」

  「要是你把食物碎渣掉在地板上,等我回去到處都會爬滿蟑螂。」她厭惡地說,「要是你忘了關窗戶小偷就會進去。要是你——」

  「聽我說,我會非常小心的。我需要有個地方呆呀。30塊錢一夜的旅館費我付不起。」

  「沒門兒。沒門兒。我在那裡,可以,但是我不能讓你自己出出進進的,像個嬉皮士似地睡地板,還把吃飯的碎渣弄得到處都是,燈也不關。」

  「我睡床上。不在家吃飯。甚至也可以不用燈——我有手電。我把窗戶關好。我學狗叫來嚇跑竊賊。我用上好的撣子撣您家俱上的灰塵,用清潔劑擦窗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