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007系列小說 > 海火行動 | 上頁 下頁
三九


  同意再吃一頓早餐並非因為他貪吃,而是想借此找到一個同那位年老的侍者攀談的機會。因此,這頓早餐是伴隨著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吃完的。邦德的德語說得很棒,別人完全會將他當成德國人。因此,他從這一番交談中獲取了好幾項有用的信息。對於外國人,當地人可就有點不願多談心裡話了,而且他還很快瞭解到當地人這種保守的性格特點在本周內已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出來。

  「塔恩莊園地產的新主人,」那位侍者說話時有些吞吞吐吐,還不停地擺弄著他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據說他是古老的馮·塔恩家族最後一個依然在世的親屬,他已經招了百多名男女工匠在整修莊園房屋。本鎮可容不下這麼些人。哪能容得下呢?無論如何,莊園地產自古以來的邊界距離瓦瑟堡鎮就只兩公里。我們比不過那些工匠,因為我們都沒有那種手藝,所以我們目前是不能指望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了。」

  「到一切安定下來時,當然……?」邦德才開口說了半句就被那年長侍者打斷了。

  「有些情況很有趣。」他大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誰也不知這位自稱是馮·塔恩家族後代的人是如何躲過劫難活到今天的,甚至有傳聞說他頂著塔恩這個姓氏走遍了世界各地,而且這個姓塔恩的人又據說已於英國最近發生的一起車禍中死去。如今的那些謠言你能信嗎?」

  他去端來一盤火腿蛋,放在邦德面前,又接著往下說道:「可是他卻在這兒顯了真身,昨天我還看見了他。他去拜訪了沙爾律師,就在那邊。」他指了指廣場對面的一座古老的木架結構的樓房,房屋大門邊上掛著一塊銅質招牌。「沙爾家族管理塔恩家族地產已有六代人的歷史。自希特勒的那場戰爭結束以來,老赫爾穆特·沙爾就一直從中作梗,不讓任何人購買那片地產。我不是說他會撒謊行騙,但我認為他這人為了達到長期控制那片地產的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樣做已經使沙爾家族富貴豪奢的生活維持了很久。這個新冒出來的馮·塔恩說不定就是沙爾的人,安排到那兒以便使沙爾一家得以繼續維持他們多年以來已過慣了的富貴豪奢的生活。」

  邦德對他說自己也因有意在附近購置地產而想找個律師諮詢一下,那年長侍者冷冷地說:「你該去找赫爾穆特的弟弟弗裡茨·沙爾,他辦理買賣房地產的事。但還有一些其他事情都是我們鎮上所不喜歡的。」

  「比如說?」

  「比如說這個新來的馮·塔恩讓一些形跡可疑的年輕人聚集在莊園的地界上安營紮寨。他們之中有些人在我們看來就像那些在大城市裡無法無天的光頭仔——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襲擊外國人、放火燒房屋、在街上遊行。告訴你吧,我早聽我父親講過像這樣的人的事情,我自己也還記得一些。這些年輕暴徒的所作所為,完全就像希特勒的幫兇。」

  「這種情況有多長時間了?」

  「你是說那幫光頭仔?也就兩三天吧,但他們有些人到鎮上來買食品,店主們對他們也多有反感。我們已將他們從這兒趕走。無論如何,他們明天或後天就會離開了。他們來到這兒是為了參加一個集會,塔恩莊園的主人允許他們在莊園地界上舉行集會。我是看不順眼的。」這位像所有老人一樣愛嘮叨的老夥計走開了,一邊走一邊還自言自語說自己年輕時的情形可不是這樣。

  當然不一樣,邦德心裡想,你生活的時代先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年代,隨後是對納粹黨俯首聽命、百依百順的年代,再後來便是德國人民在自己國家屈從於希特勒的暴政後還得盡力替希特勒政權贖罪的年代。他想,這位老人還親眼看到過西德作為歐洲最興旺發達的工業中心的崛起,現在又看到了德國分裂局面的結束和重新統一的艱苦歷程。德國的重新統一帶來了一系列的問題以及對新角色的拼命尋求,或者說得難聽一點,是對回歸納粹老路的探求。他不能責怪這位老人對外國人的厭惡態度,在瓦瑟堡這個自狂飆突進運動以來幾百年間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古鎮裡,那些德國光頭仔就成為尤為不受歡迎的外國人。

  吃完早餐後,他回到樓上,驚訝地發現這幢古老而美麗的舊房子那為數不多的房間裡居然還有電話。當地的電話號碼簿很薄,他很快查出了沙爾兄弟與羅倫律師事務所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後不到幾秒鐘,他就開始同弗裡茨·沙爾先生對話了。他說自己是一個英國商人,想在本地購置一大片地產,你當然會明白,這是一個國際財團要覓地投資。當然,本人就是波德曼先生。

  電話中的沙爾談吐不俗而又熱情友好,但對於這筆生意的前景卻表現出悲觀態度,不過,他最後還是想起了他的業務記事簿上還記著有兩處地產生意待做,不知波德曼先生是否願意半個小時後去事務所和他面談,波德曼先生欣然接受了這一邀請。

  邦德接著給倫敦的弗莉克打電話,著重說明他平安無事,已經抵達目的地並已查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況。他還說待自己與瓦瑟堡鎮一位房地產津師見面會談後還要再給她打電話的。

  沙爾兄弟和羅倫先生辦公用的那幢樓房雖然一看便知是年代很久的古舊房屋,但幾百年來曾不斷地翻修改造。這房子最初可能是當地某個富人的住宅,根據其半木質結構的外觀及其顯而易見的鉛框窗戶,邦德判斷它一定有一個寬敞氣派的正門大廳,大廳左右兩側都有房間,而在樓上,它可能仍保留著原有的三個房間。

  來到門口,他就發現大門是由結實的橡木板製成,上有金屬鑲邊和鉸鏈。門上還嵌著一把大號彈簧鎖——比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見到的門鎖都大得多,不過仍可以塞進一張硝纖象牙片或是信用卡將它打開。

  他仔細查看了大門四周及所有的窗戶,想查出有什麼竊聽線路或電子報警系統的跡象,但根本沒發現任何這類玩意,電話線是從房前靠近右牆角的一根電線杆接進屋裡的,邦德根據電話線輸入盒的大小判斷出那裡面不可能暗藏什麼出人意外的機關。

  他按了一下門鈴,門很快就開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雙大大的灰眼睛,眼睛上面的睫毛長得驚人,眼睛下面的鼻子則小巧精緻,鼻子下面又是寬闊的大嘴巴,造物主的這種設計顯然是要給男士們制定出一個全新的誘惑標準。這女人的一頭濃密的金髮梳理成一度曾被稱作法國辮的髮型,他不知如今用來稱呼那種髮型的是什麼名稱,但那一頭秀髮顯得如此好看又如此稠密,他一見之下立刻產生一種衝動,想上前伸手抓一下,看看這光潔平滑的頭髮下面是否藏有金幣。

  這位美人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歲,穿著十分樸素,這和她的長相以及那雙大眼睛裡閃出的秋波不太協調。眨眼間,他面前又出現了一位黑髮少婦,穿著和金髮美女一模一樣,也是一件長長的尼龍黑大褂,看不出被罩在裡面的是什麼樣的衣服。這說明兩位年輕女人穿著那種難看的工作服是為了保護裡面穿的衣服,免得自己的漂亮衣服在上班時給弄髒了。

  他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金髮女郎身上移開,金髮女郎便啟口問他是不是波德曼先生,他有些猶疑地點頭稱是,並說明是為會見弗裡茨·沙爾的。

  她請他跟她上樓,說話時還是一副笑容滿面的樣子,那笑容甚至顯得有些過份熱情,而說話的語氣又有些頑皮,這就使她的那句話聽起來不像是在為老闆完成一件迎賓任務,而更像是對自己的朋友發出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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