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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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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清晨,他因欲望沒有得到滿足而覺得難受,就到卡塔林諾遊藝場去。他在那兒找了一個廉價、溫柔、乳房下垂的女人,這女人暫時緩和了他的苦惱。現在,他想用假裝的輕蔑未制服阿瑪蘭塔了,他走過長廊時,看見她在縫紉機上異常靈巧地幹活,他連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阿瑪蘭塔覺得如釋重負,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回事,突然下新想到了格休列爾多·馬克斯上校,懷念起了晚間下棋的情景,她甚至希望在自己的臥宗裡看見上校了。奧雷連諾·霍塞沒有料到,由於自己錯誤的策略,他失去了許多機會。有一大夜裡,他再也不能扮演無所謂的角色了,就來到了阿瑪蘭塔的房間。她懷著不可動搖的決心拒絕了他,永遠門上了門。 奧雷連諾。霍寒回來之後過了幾個月,一個身姿優美、發出茉莉花香的女人來到馬孔多烏蘇娜家裡,還帶來了一個約莫五歲購孩子,女人說這孩子是奧雷連諾上校的兒子,希望烏蘇娜給他命名。這無名孩子的出身沒有引起仟何人的懷疑:他正象當年第一次去參觀冰塊的上校。女人說,孩子是張開眼睛出世的,而且帶者成年人的神情觀察周圍的人,他一眨不眨地凝視東西的習慣,叫她感到驚異。「跟他父親一模一樣,」烏蘇娜說。「只差一點:他的父親只要用眼睛一瞧,椅了就會自己移動。」孩子給命名為奧雷連諾,隨母親的姓,——根據法律,他不能隨父親的姓。除非父親承認他。教父是蒙卡達將軍。阿瑪蘭塔要術把孩子留給她撫養,可是孩子的母親不同意。 就象拿母雞跟良種公雞交配一樣,讓姑娘去跟著名的軍人睡覺,這種風習是烏蘇娜從沒聽說過的,們在這一年中,她堅決相信確有這種風習,因為奧雷連諾上校的其他九個兒子也送來請她命名。其中母大的已經超過十歲,是個黑髮、綠眼的古怪孩子,一點也不象父親。送來的孩子有各種年齡的,各種膚色的,然而總是男孩,全部顯得那麼孤僻,那就無可懷疑他們和布恩蒂亞家的血統關係了。在一連中該子中,烏蘇娜記住的只有兩個。 一個高大得跟年歲不相稱的小孩兒,把她的一些花瓶和若下碟子變成了一堆碎片.因為他的手似乎具有碰到什麼就粉碎什麼的特性。另一個是金髮孩子,氏著母親那樣的灰藍色眼睛,姑娘一般的長鬃發。他毫不靦腆地走進房來,仿佛熟悉這裡的一切,好象他是在這裡長大的,徑直走到烏蘇哪臥室裡的一個櫃子跟前,說:「我要自動芭蕾舞女演員,」烏蘇娜甚至嚇了一跳。她打開櫃子,在梅爾加德斯時期留下的、亂七八糟的、沾滿塵土的東西中間翻尋了一陣,找到了一雙舊長襪裹著的芭蕾褲女演員——這是皮埃特羅·克列斯比有一次拿來的,大家早就把它給忘了,不過十二年工夫,奧雷連諾在南征北戰中跟一些女人個在各地的兒子——十七個兒子——都取了奧雷連諾這個名字,都隨自己母親的姓。 最初,烏蘇娜給他們的衣兜都塞滿了錢,而阿瑪蘭塔總想把孩了留給自己,可是後來,烏蘇娜和阿瑪蘭塔都只送點禮品,充當教母了。「咱們給他們命了名,就盡了責啦,」烏蘇娜一面說,一面把每個母親的姓名和住址、怯子出小的日期和地點記在一本專用冊千里。「奧雷連諾應當有一本完整的賬,因為他回來以後就得決定孩子們的命運。」在一次午餐中間,烏蘇娜跟蒙卡達將軍談論這種引起擔憂的繁殖力時,希望奧雷遷諾上校有朝一日能夠回來,把他所有的兒子都聚到一座房了裡。 「您不必操心,大娘,」蒙卡達將軍神秘地回答。「他會比您預料的回來得早。」 蒙卡達將軍知道一個秘密,不願在午餐時透露,那就是奧雷連諾上校已在回國的路上,準備領導最長久的、最堅決的、最血腥的起義,一切都超過他迄今發動過的那些起義。 局勢又變得緊張起來,就象第一次戰爭之前的幾個月一樣。鎮長本人鼓勵的鬥雞停止了。警備隊長阿基列斯·裡十多上尉實際上掌握了民政大權。自由黨人說他是個挑撥者。「可怕的事就要發生啦,」烏蘇娜向奧雷連諾·霍塞說。「晚上六點以後不要上街。」她的哀求沒有用處。奧雷連諾·霍塞象往日的阿卡蒂奧一樣,不再屬她了。看來,他回到家裡,能夠無憂無慮地生活,又有了他的怕怕霍·阿卡蒂奧那種好色和懶惰的傾向。奧雷連諾·霍塞對阿瑪蘭塔的熱情已經媳滅,在他心中沒有留下任何創痕。他仿佛是在隨波逐流:玩檯球,隨便找些女人解悶,去摸烏蘇娜密藏積蓄的地方;有時回家看看:也只是為了換換衣服。「他們都是一個樣,」烏蘇娜抱怨說。「起初,他們規矩、聽話、正經,好象連蒼蠅都不欺負,可只要一長鬍子,馬上就去作孽啦。」阿卡蒂奧始終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出身,奧雷連諾·霍塞卻跟他不同,知道他的母親是皮拉·苔列娜。她甚至在自個兒屋裡懸了個吊鋪給他睡午覺。 他倆不僅是母親和兒子,而且是孤獨中的夥伴。在皮拉·苔列娜心中,最後一點希望的火星也熄滅了。她的笑聲已經低得象風琴的音響;她的乳房已經由於別人胡亂的撫弄而耷拉下去;她的肚子和大腿也象妓女一樣,遭到了百般的蹂躪;不過,她的心雖已衰老,卻無痛苦。她身體發胖,喜歡叨咕,成了不討人喜歡的女人,已經不再用紙牌頂蔔毫無結果的希望,而在別人的愛情裡尋求安寧和慰藉了。奧雷連諾·霍塞午休的房子,是鄰居姑娘們和臨時的情人幽會之所。「借用一下你的房間吧,皮拉,」她們走進房間,不客氣他說。「請吧,」皮拉回答。如果是成雙結對而來的,她就補上一句:「看見別人在床上快活,我也快活嘛。」 替人效勞,她向來不收報酬。她從不拒絕別人的要求,就象她從不拒絕男人一樣;即使她到了青春已過的時候,這些男人也追求她,儘管他們既不給她錢,也不給她愛情,只是偶爾給她一點快樂。皮拉·苔列娜的五個女兒象母親一樣熱情,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走上了曲折的人生道路。從她養大的兩個兒子中,一個在奧雷連諾上校的旗幟下戰死了,另一個滿十四歲時,因為企圖在沼澤地帶購另一個市鎮上偷一籃雞,受了傷,被捉走了。在一定程度上,奧雷連諾·霍塞就是半個世鄉己中「紅桃老K」向她預示的那個高大、黝黑的男人,但他象紙牌許諾給她的其他一切男人一樣,鑽到她的心裡人遲了,因為死神已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標記。皮拉·苔列娜在紙牌上是看出了這一點的。 「今晚別出去,」她向他說。「就睡在這兒,卡梅麗達,蒙蒂埃爾早就要我讓她到你的房間裡去了。」 奧雷連諾·霍塞沒有理解母親話裡的深刻涵義。 「告訴她半夜等我吧,」他回答。 接著他就前往劇場,西班牙劇團在那兒演出戲劇《狐狸的短劍》,實際上這是索利拉的一齣悲劇,可是阿基列斯·裡卡多上尉下令把劇名改了,因為自由黨人把保守黨人叫做「哥特人」。奧雷連諾·霍塞在劇場門口拿出戲票時發現,阿基列斯·裡卡多帶若兩名持槍的士兵正在搜查入場的人。「當心點吧,上尉,」奧孟連諾·霍塞提出警告,「能夠向我舉手的人還沒出世咧。」上尉試圖強迫搜查他,沒帶武器的奧雷連諾·霍塞拔腿就跑。士兵們沒有服從開槍的命令。「他是布恩蒂亞家的人嘛,」其中一個士兵解釋。於是,狂怒的上尉拿起一支步槍,沖到街道中間,立即瞄準。 「全是膽小鬼!」他怒吼起來。「哪怕這是奧雷連諾上校,我也不伯!」 卡梅麗達·蒙蒂埃爾是個二十歲的姑娘,剛在自己身上灑了花露水,把迷迭香花瓣撒在皮拉·苔列娜床上,就聽到了槍聲。從紙牌的占卜看來,奧雷連諾·霍塞註定要跟她一塊兒得到幸福(阿瑪蘭塔曾經拒絕給他這種幸福),有七個孩子,他年老以後將會死在她的懷裡,可是貫穿他的脊背到胸膛的上一顆子彈,顯然不太理解紙牌的頂示。然而,註定要在這天夜裡死亡的阿基列斯·裡卡多上尉真的死了,而且比奧雷連諾。霍塞早死四個小時,槍聲一響,上尉也倒下了,不知是誰向他射出了兩顆子彈,而且許多人的叫喊聲震動了夜間的空氣。 「自由黨萬歲!奧雷連諾上校萬歲!」 夜裡十二點,當奧雷連諾·霍塞流血致死,卡梅麗達。蒙蒂埃爾發現紙牌向她預示的未來十分渺茫的時候,有四百多人在劇場前面經過,又用手槍朝阿基列斯·裡卡多的屍體叭叭地射出一些子彈。把滿身鉛彈的沉重屍體搬上車子,需要好幾個士兵,這個屍體象浸濕的麵包一樣瓦解了。 對政府軍的卑劣行怪感到惱怒的霍塞·拉凱爾·蒙卡達將軍,運用自己的政治影響,重新穿上制服,掌握了馬孔多的軍政權力。但他並不指望自己調和的態度能夠防止不可避免的事情。九月裡的消息是互相矛盾的。政府聲稱控制了全國,而自由黨人卻接到了內部地區武裝起義的秘密情報。只有在宣佈軍事法庭缺席判決奧雷連諾上校死刑時,政府當局才承認故爭狀態。哪一個警備隊首先逮住上校,就由哪一個警備隊執行判決。「可見,他回來啦,」烏蘇娜向蒙卡達將軍高興他說。然而,蒙卡達將軍還沒有這樣的情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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