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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起貪嗔葬身火窟 耐辛苦賣技長途(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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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就拿出一個斛桶,放在地下,教曾服籌的身體向後仰轉來,後腦與腳跟相連,用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腿;由武溫泰用木棍攔腰挑起,納入斛桶之內。儘管年輕人身體柔軟,然一時何能柔軟到這一步?做得不好,木棍便立時沒頭沒腦的打下來了。 還有與小翠子同做的種種把戲,小翠子是曾經練習過的;曾服籌初學的人,自然記了這樣,忘了那樣,不能和小翠子一樣熟悉。武溫泰脾氣暴躁,稍不如意,便是一頓打。好在曾服籌生性聰明,身體更活潑,種種憑人力做的把戲,費不了多少工夫便學會了。 一路行行歇歇,遇著人多的市鎮,也臨時擇一處公共的場所,奏演些技藝討錢;不過奏演的時候,武溫泰和周芙蓉最居重要,餘人只配配角色而已,並不教曾服籌出場。每奏演一次,也能收集一、二串錢,足敷沿途的路費。 這般忽行忽止的,約莫經過了二、三十日,才走到一處很繁盛的城市,一行人在一家小客棧裡住了。曾服籌獨自立在房門外,向街上望著,心想:「此地必已是桃源縣了。我實在沒有親戚住在這裡,他們若問我親戚的居處,要親自將我送到親戚家去,我卻怎生辦法呢?」曾服籌心裡正在躊躇,小翠子忽湊近身來,說道:「爹爹做了一套新衣給你,也做了一套給我,你曾看見麼?」曾服籌搖頭,道:「我沒有看見,為甚麼到了這裡,還做新衣給我?」小翠子道:「你不相信嗎?爹爹曾說過好幾次,說你身上的衣服太齷齪不堪了,走出去簡直是一個小叫化;到別處還不要緊,就是到劉知府那裡去慶壽,若衣服太不像個樣子,把戲就玩得好,也討不了賞錢。你知道你就在這裡要出場了麼?」 曾服籌聽了,愕然問道:「要我出甚麼場?」小翠子道:「我聽得爹爹說,這地方叫湖北襄陽府。襄陽府的劉大老爺從明日起慶壽三天,我們巴巴的趕到這裡來,就是為要給劉大老爺慶壽。你一路學會了的把戲,這一回,一件一件都得使出來。做官的人看了高興,是有賞的;賞起來不是整兩的銀子,便是整串的錢,比在街上玩的好多了。」 曾服籌聽了這些話,心裡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翻起兩眼望著小翠子,只是作怪。 曾服籌自從與武溫泰見面,經武溫泰伸手在他頭頂上撫摸了一下之後,心裡時常胡裡胡塗的;即偶然明白一時半刻,思量思量他自己的身世,才一覺得著急,便不因不由的忽然忘乎其所以然了。尋常未成年孩童的腦力,本來多有不能繼續使用的;惟曾服籌不然。在通城讀書的時候,他的心思記憶力,已和成年人一樣;經武溫泰撫摸了那一下,每日總有幾次神智不清的時候,對於自己身世,記憶力也漸漸薄弱了。 這時正翻起兩眼望著小翠子,小翠子看了這神氣,也莫名其妙。正待問時,只見武溫泰走過來,舉手在曾服籌頭上拍了一下,道:「你這小子心裡須明白點兒,你吃我的、穿我的,我還傳授你許多技藝;你心裡若不思量,應如何好好的報答我,便是沒天良的東西,永遠不能討昌盛的了。知道了麼?」 這幾句話一到曾服籌耳裡,就彷佛受了軍令的一般,口裡連聲答應知道了,心裡真個覺得是應該努力圖報。溫武泰接著說道:「跟我來!我給新衣你穿。」 曾服籌、小翠子同回到房裡,周芙蓉拿出兩套新衣來給兩個孩子穿上,笑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我們這一對孩子,若長是這般打扮出來,有誰見了不愛?就打起燈籠火把四處尋找,只怕尋遍天下,也尋不出第二對一模一樣的來。」武溫泰也很得意的笑道:「倒像是你我的一對好兒子媳婦,只可惜年紀還小了一點兒。」 曾服籌此時已略解人事,當即望了小翠子,又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連忙低下頭去。小翠子卻是毫不理會的樣子,只管看著自己身上穿的新衣,嘻嘻的笑。 這夜武溫泰督率眾人,演習了幾場把戲。次日,武溫泰對曾服籌說道:「我今日帶你去見見市面,但是你得聽我的話,當眾演起把戲來,絲毫不能錯亂。你三個哥子挨打的時候,你是曾看見的。出場演得不好,我不會當時就打給人家看;等到收場回來,連皮都得剝下他們的。你從來沒出過場,這回是頭一次,須得小心仔細。」 曾服籌雖在路上挨了無數的打;然武溫泰所教給他的把戲,他都已學習得心領神會了。教他出場,他並不覺得可怕;倒很欣喜的向小翠子說道:「我學習的都有你做配角,你我兩人在一塊兒不離開,我若忘記了,你就在旁邊提醒我一句。」 武溫泰不顧二人說話,自去督率三個兒子,挑的挑,扛的扛,帶了賣解人應用的器具;周芙蓉就率領著曾服籌、小翠子兩個。一行人出離了客棧,彎彎曲曲走過了幾條街,到一處懸燈結彩的大公館門首。武溫泰教眾人在門外等著,獨自走進大門裡面去了;一會兒隨著一個跟班模樣的人出來,招手教眾人進去。 曾服籌一面跟著周芙蓉走,一面看這公館內的排場,真是富麗堂皇!平生未嘗見過這般景象。跟班引一千人到門的一間黑暗、不甚光明的房裡,對武溫泰說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聽候上頭呼喚,不許胡亂跑到外邊去。」武溫泰慌忙陪笑應是。不知在這公館裡玩了些甚麼把戲?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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