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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打英雌羅福怪吃醋 瞰良人圓子真變心(2)


  說著脫了草履,圓子也卸了木屐。君子母親引到客廳裡,圓子重新行了禮,開口說道:「我多久就應來看視伯母,替伯母請安,只因一來學校裡功課忙,二來因我身體素來多病,又不識途徑。今日若不是在護國寺遇著妹妹,又要錯過了。」

  君子母親見圓子稱呼親熱,說話伶俐,舉動大方,容貌端好,心中非常歡喜。當時謙讓了幾句,便向君子道:「難得圓子姐姐到我家來,你好生陪著說話,我去弄點菜,就在這裡吃了便飯去。」

  圓子連忙笑道:「伯母不要費事,下次再來奉擾。我既知道了伯母的住址,好時常來玩的。」

  君子母親笑道:「時常來玩最好,我並不費事。吃了晚飯,再教你妹妹陪去看活動影戲。」

  君子也在旁挽留。圓子便不推辭了。君子母親到廚房裡,先燒了壺茶送到客廳來。見已不在客廳裡了,聽得君子臥房裡有兩人說話的聲音,便端著茶也送到君子臥房裡來。只見君子拿著自己編織的物件給圓子看。圓子看了,讚不絕口。忽見君子母親端了茶來,連忙趨前接了笑道:「我只知道妹妹讀書聰穎,不知道她手工原來也精細得了不得。同學中像她這樣完全的也就少有了。」

  君子母親張開嘴只是笑。君子催她母親快去弄飯,她母親真個去了。圓子遂和君子無所不談。須臾飯菜都好,三人一同用了晚膳。君子邀圓子去江戶川館看活動影戲。

  圓子辭了君子母親出來,同到江戶川館。圓子搶著買了票,下女引進特等座位。此時影戲還沒開演,看的人,樓上還不滿一百,都稀疏疏的坐著。圓子舉眼四處觀望,只見頭等座位裡面有個穿洋服的少年,生得氣秀神清,戴著一副茶晶金絲眼鏡,越顯得面如傅粉。看他年紀,至多不過二十四五。圓子見了,心中思量:這男子一定是中國人,看他穿著中學生的制服,全沒有些莽撞氣,日本哪有這樣文秀的中學生?圓子在這邊打量那中學生,那中學生便如得了無線電,也連連拿眼睛來瞟圓子。

  圓子見了好笑,恐怕那中學生看見,便回過臉去低了頭。過一會再看那中學生,尚兀自目不轉睛的釘住了圓子的臉,也微微的含笑。圓子見那中學生實在美得有幾分可愛,不由得臉上不表現出來。卻又有些怕君子見了疑心,只得也以一笑報答那中學生相慕之意,便回過臉來。恰好影戲開演,樓上的電光都熄了,二人的無線電報都不能通。

  日本的影戲園,開場照例演的是滑稽片及喜劇片,都是很短的。不消幾分鐘,一張演完,圓子覺得身邊有人挨著坐了。

  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中學生。圓子也不作理會,只顧和君子閒話。接著電光又熄了,圓子偷看那中學生,眼睛雖也望著電影,一隻手只管在下面,漸漸的伸進圓子腰間。圓子揣他的意思,卻是想伸進來握自己的手,一個不留神,自己的手竟被他握住了,一時哪裡掙得脫呢?圓子的手既被那中學生握住,登時覺得那中學生的手溫軟得了不得,竟比一個好女子的手還要細膩,便也樂得開開心,倒緊緊的握了那中學生幾下。那中學生脫出手來,在他自己左手上取下一個金戒指,又慢慢的摸著圓子的手,在中指上套了;圓子吃了一驚,連忙卸下來,納還那中學生手中。那中學生緊握著拳頭,死也不受。圓子便放在中學生手背上。中學生拿了,又來摸圓子的手,套上戒指,即將手縮回去。圓子又卸下來,想交還他,他已起身往化粧室走。

  圓子只得納入懷中,看了好久的影戲,只不見那中學生轉來,知道他是在化粧室等著說話。本想下去,心中總覺得有些不過意。一時以口問心的打了幾遍商量,終是贊成去的占多數。便也起身待向化粧室走。君子問道:「姐姐去哪裡?」

  圓子怔了一怔答道:「妹妹坐著,我有事去就來。」

  君子小聲說道:「姐姐去便所麼?我也同去。」

  圓子一時沒有法子攔阻她,只得點點頭,自向前走。剛至化粧室門口,只見那中學生在門簾縫裡迎著含笑點頭。圓子使了個眼色,徑推開便所的門。君子跟著進去,圓子向君子道:「我要大解。妹妹小解了,自去看影戲,我就出來。」

  君子答應了。小解出來,因衣帶松了,順便走進化粧室去,想對鏡整理衣服。低著頭只顧走,那中學生隱身在門簾背後,猛然撞個滿懷,二人都吃了一嚇。君子抬頭一看,認得是坐在圓子身邊的,心中已有些明白。那中學生見君子容貌不在圓子之下,年齡還要輕幾歲。人生愛好之心,哪有限制?便趁著驚魂稍定之際,向君子賠話道:「很對不住,不知小姐進來,不曾躲避,失禮得很!」

  君子望了中學生一眼,只笑了笑,便去對鏡整裝,也不答話。那中學生倒像是風月場中老手,也走近穿衣鏡前,望著鏡子,摸了摸領子,拍了拍衣服。君子就鏡子裡面,瞟了那中學生一眼。中學生便笑逐顏開的,回送了一個眼風。二人正在穿衣鏡裡眉來眼去,門簾一揭,只見圓子走了進來。君子到底有些害羞,連忙回過臉來說道:「姐姐,我的衣帶松了。重新系過才好了。」

  圓子笑道:「松了自然須重新系過,我的也松子。」

  說著,也對著穿衣鏡,解開腰帶重新系過。那中學生見有二人在這裡,知道不能下手,便慢慢的踱出去了。

  圓子二人整理了衣帶,重複入座看影戲。那中學生仍想來握圓於的手,此時圓子卻不肯了。那中學生三回五次的摸索不得,又偷看圓子的臉色,大不似以前和易,竟似堆下了一層濃霜一般,嚇得有些不敢下手了,只輕輕用背膊來挨擦了一會。

  見圓子不理,便暗暗的將座位移至君子背後,伸手由君子腰間來探君子的皓腕。君子雖然不是大家的閨女,卻不曾見過在大庭廣眾之中是這般摸摸索索的。當下見中學生從腰間伸出手來,嚇得芳心亂跳。又十分怕被圓子看見,只顧將身子往前面讓。那中學生哪管她逃避,君子讓一寸,他便跟進一寸。讓來讓去,前面抵著欄杆了。圓子分明看清楚,只抬著頭看影戲,裝全沒看見。君子既逃避不脫,急得在那中學生手背上下死勁抓了一下。那中學生痛得縮手不迭,恨恨的瞟了君子一眼,自去捧著手撫摸。君子覺得非常得意,悄悄的說給圓子聽。圓子聽了,回頭望著那中學生笑。中學生正用口向手背上吹,見圓子望著他笑,便舉給圓子看。此時沒有電光,也看不清楚受傷的輕重。圓子笑著對那中學生顛了顛頭,自掉轉臉去看影戲。

  不一會演完了,大家起身出了江戶川館。

  圓子與君子約了後會,君子獨自步行歸家。圓子走到停車場上電車,只見那中學生已趕了上來,與圓子點頭,舉著手向圓子道:「你看,你那朋友也未免太狠了!」

  圓子就電光一看,只見三道血痕,都有一寸多長,忍不住掩口而笑。那中學生挨近圓子身旁坐下問道:「你住在什麼所在?」

  圓子笑道:「你住什麼所在?」

  中學生道:「我從前本住上野館,去年八月搬到仲猿樂町,住了一個貸間,二十五番地,門口掛了個木牌子,上面寫著『五十嵐』三個字。我那貸間異常精緻。」

  圓子問道:「你就姓五十嵐嗎?」

  中學生搖頭道:「我不姓五十嵐。我那房主人姓五十嵐。」

  圓子道:「你姓什麼?你不是個中國人嗎?」

  中學生點頭道:「我是中國人,不過我來日本很多年了,知道我的人很多,在留學生中間很有點名譽。你不信,你隨便去問個中國人,就知道了。」

  圓子點頭笑道:「你且說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不知中學生說出什麼姓名來,且俟下章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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