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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步芳塵權作跟班 闖桃源居然寄宿(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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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漢驚道:「你知道她們是種什麼秘密團體?宗旨既是正大,何以政府注意的監視?」 福田正平道:「她們這種秘密團體,家慈從前也曾在裡面當過幹事。後來因一點小事,與裡面的團員意見衝突,退了出來。她們的宗旨是盡各個人本身的能力,與國家謀幸福。對於政府,卻帶幾分仇視的心思。」 黃文漢道:「她們女子雖說盡各個人的能力,為國家謀幸福,只是她們的力量也有限得很,對政府何以必帶幾分仇視的心思?她們這團體的組織法,我就真不懂得了。」 福田正平道:「她們的力量卻是不小。於今奉天、吉林以及南滿洲,她們的團員都佈滿了。」 黃文漢道:「她們的團員在奉天、吉林、南滿洲做什麼?」 福田正平道:「做種種小生意的也有,當妓女的占多半數。」 黃文漢笑道:「這簡直是秘密賣淫團了!」 福田正平聽了,登時紅了臉,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黃文漢一想:我這話太說魯莽了。他母親在這團裡當過幹事,我如何能這般直說?當下心中翻悔不迭,不便再往下問了,都低著頭,默然跟了柳花走。 不一時到了北神保町。柳花站在巷口,讓黃文漢二人進去。 黃文漢認得柳花的家,伸手去推柵欄門。推了兩下,推不開,只撼得鈴子當當的響。柳花搶近身笑道:「裡面有個鐵閂,等我來抽了。」 說著將那纖纖玉手伸了進去,摸著鐵閂抽了出來,隨手推開了門。黃文漢二人都進去脫了靴子,裡面老媽子迎了出來,三人同進房。黃文漢見一間八疊席房裡面,陳設都學著中國的樣式。一張小鐵床,上面鋪了中國的被褥,甚是精潔,一張紅木嵌玻璃的大衣櫥,一個梳粧檯,一張八仙桌,幾把單靠椅,都是中國搬來的。柳花讓黃文漢二人坐了,老媽子端出個白銅火盆來生火。黃文漢看那火盆也是中國的,便笑向柳花道:「女士搬這些家具到日本來,只怕很費得不少的力。」 柳花笑道:「這些家具跟隨我的日子不少了。搬到日本來,卻沒費什麼力。在中國搬來搬去倒勞神不少。這些東西都是在上海買的。在漢口住了半年,就搬到漢口。後來到營口,又搬到營口。在營口住不上一年,又搬到哈爾濱。哈爾濱住了一年多,又搬到旅順。旅順住了兩年,又搬到大連。這回從大連搬到東京來,才住了不到一個月。不知幾月一年之後,又將搬往什麼地方去?」 黃文漢笑道:「這麼說來,搬運費倒比買價高了。」 柳花道:「可不是嗎?我也是沒法,又捨不得丟掉。」 柳花說畢,折身進裡面去了。黃文漢笑向福田正平道:「你所見不錯,她果是這種秘密團體裡的人,像她也就算是個老於風塵的了。你說也很想知道她的歷史,何不問問她?」 福田正平笑道:「她剛才已說了個明白,還問她怎的?」 黃文漢笑道:「你想知道的,就是如此麼?」 福田正平道:「她們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歷史?」 黃文漢道:「我不懂你剛才說,她們這秘密團體帶了幾分仇視政府的心思,是個什麼道理?你何不索性明白說給我聽。」 福田正平聽了,望著黃文漢發怔道:「你為什麼這也要問我,不是裝糊塗嗎?」 黃文漢低頭思索了一會,兀自想不出這仇視政府的道理來,呆呆的望了福田正平,要福田正平說。福田正平發急道:「她們受政府監視,自然有些仇視政府的心思。你是個呆鳥,這也不懂得?」 黃文漢才恍然大悟,連道:「哦,哦!這須怪不得我,你說得太慎重,我聽得太仔細。以為是個在野黨的組織,這仇視政府的心思,必然有個很大的道理在裡面。越想越深遠,越想不出這道理來。你若直截了當的說,我也不白費這許多時的腦力了。怪道你說她決不會怪你輕薄,原來如此。」 福田正平笑道:「你此刻可明白了?」 黃文漢點頭笑道:「明白了。」 二人說話時,柳花端著兩個菜碟子出來,放在八仙桌上。拿椅子墊了腳上去,將電燈放下。黃文漢看兩個菜碟內,一碟松花蛋,一碟火腿,忙起身笑道:「更完全是中國式了。虧你連這些東西都帶著回來。」 柳花笑道:「中村先生不要笑話。」 福田正平在旁邊打著哈哈道:「你裝中國人,費了多少本錢,還被人看出來了。他裝日本人,一錢不費,你倒看他不出。」 柳花望著黃文漢笑道:「好嗎!你竟是中國人。我說日本人說中國話如何說得那般如意。」 黃文漢也打著哈哈道:「你剛才還說被你聽出來了。於今聽得有人說破了,我的中國話就那般如意了。」 柳花笑道:「不是這般說。我說聽出來了,是說聽出你的日本話來了。你的日本話實在是說得好。無論是誰,也不能說不像日本人。」 福田正平道:「這話不錯。黃君的日本話很難得找他的破綻。我們日本人說日本話,倒有許多錯了語法的。鄉里人更是十有七八他動自動混個不清楚,黃君絕沒有這些毛病。說哪一類話,就純粹是哪一類話。語調變化一些兒也不會錯,自然聽不出是中國人來。」 柳花點頭笑著,又進去了。須臾老媽子也端菜出來。黃文漢看是一碟薰魚,一碟板鴨。柳花接著提了壺酒、三副杯箸出來,安好了杯箸,斟了酒,請二人入座。柳花重新問了黃文漢的名字。三人傳杯遞盞,吃喝起來。 黃文漢心想:這地方,在東京倒是個有一無二的所在。將來知道的多了,生意一定發達的。就只怕被亡命客知道了,他們不懂日本話的人多,正難得像她這樣的一個懂中國話的女子陪他們取樂。人人都爭著來玩,一旦打起醋罎子來,被警察知道了,害得她又要搬往別處去,那就可惜了。幸好此刻在東京的亡命客很有限了,若是去年八九月間的時候,這地方只怕早就臣門如市的了。黃文漢胡想了一會,柳花只顧執著壺殷勤勸酒。黃文漢笑道:「我們糊裡糊塗跑到你家裡來,便擾你的東,我們也應借著你的酒,轉敬你一杯,才是作客之道。」 柳花笑道:「我自己會喝,不用客氣,我已喝得不少了。」 黃文漢看柳花的臉,果然紅了,雖是有了點年紀,卻仍很饒風致。一時高興,定要敬她的酒。柳花無奈,只得陪黃文漢喝了一杯。福田正平也奪了酒壺來敬,柳花也只得陪喝。一刹時壺中的酒已罄,柳花叫老媽子再燙。黃文漢二人同聲止住道:「時候不早了,下次再來叨擾罷!」 柳花笑道:「已是十二點多鐘了,兩位都不必回去,我們再喝幾杯,就在此地下榻罷。兩位可睡我床上,我另打個鋪就是了。也不費甚事,免得半夜裡在街上跑。此刻已沒了電車,外面又冷得緊,我這裡以後還要請二位時常來。用不著客氣。」 黃文漢聽了,心中有些活動。望著福田正平,想福田正平答應。福田正平素來不大在外面歇宿的,並且這種地方,他是個顧全名譽的人、如何肯在這裡住夜?見黃文漢望著他,沒有想走的意思,便笑向柳花道:「我是不能不回去的,黃君盡可在這裡歇宿。我對不住,先走了。」 說著,起身向黃文漢道:「你就不必走了,明日到我家裡來,我在家中等你。」 黃文漢也起身道:「要走一同走,讓你一個人回去,不是笑話嗎?」 福田正平道:「不相干。我原是一個人來的,你何必和我客氣?」 不知黃文漢這晚果在柳花家住了夜不曾,且俟下章再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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