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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現身說法愛情無真 饗臂奪食騙術有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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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克珂點頭道:「修齡近來和吉野很說得來,時常低聲細氣的唧唧呱呱,不知說些什麼。我又不大懂日本話,和他們混作一塊,沒趣極了。」 林巨章笑道:「你不懂日本話,自然沒趣。吉野本是個浪人,最會逢迎亡命客的。」 王甫察問道:「這吉野不就是在江西替蔭青當參謀的吉野光雄嗎?」 林巨章道:「不錯。你認識他麼?」 王甫察笑道:「我怎麼不認識他!他曾到大穀館幾次,還和我很好。這人聰明極了,最能體貼人家的意思。他有個兄弟叫吉野歸田,在長崎當偵探長,也是個很隨和的人。」 林巨章道:「呵,是了。他們是親兄弟嗎?我前回從上海去東京,在此地搭火車。已經坐在車上,差不多要開了,忽然來了個三十多歲穿和服的男子,恭恭敬敬遞了張名片給我,說是受了政府的命令,來保護我的。當時還把我嚇了一跳,以為是受了袁政府的運動,來與我為難的。我便裝作不懂日本話的沒有睬他。他盤問了一會,問不出頭緒,火車要開行,他便下去了。 我記得那名片上,就是吉野歸田四個字。至今我心裡還是疑惑,以為必是受了袁政府的運動。你一說我才明白了,他是受了日政府的命令,倒是一片好意來的。」 王甫察笑道:「也不是好意,也不是惡意。他的職務是當偵探。那時亡命客絡繹不絕的到日本來,日本政府非常注意。他的職務所在,不能不在輪船、火車上揀那行跡可疑的盤問盤問。但是日本偵探的本事,也就有限得很。」 正說時,只見張修齡喝得酩酊大醉的回來。見了王甫察,連忙伸出手來,給王甫察握,哈哈笑道:「今日喝酒喝得痛快極了。你何時到這裡來的?你曉得麼,你的令兄差不多要給日本人驅逐出大連了。」 王甫察見他東一句西一句的亂說,不好答白。張修齡也不再說了,松了手,趔趔趄趄的往隔壁房裡走。 林巨章教周克珂扶進房去睡。王甫察聽了個睡字,才記起自己的行李還在火車站,沒有搬來。便向林巨章借了幾塊錢,到火車站將行李搬回,與周、張二人一房居住。次日,林巨章拿了六十塊錢的日鈔,寫了封信,交給王甫察送到郵政局裡去。 王甫察接了出來,一邊走一邊想道:「六十塊錢付給我哥哥,濟什麼事?他還怕到旁處籌不出幾十塊錢來,要巴巴的從這裡寄去!放在我手裡,倒可敷衍幾日。我到這裡來,身邊一個錢也沒有,零零碎碎的向人開口,也很不便當。昨日和老林要借五塊錢,他就遲遲延延的只拿出三塊錢來,說家中除三塊錢外,只剩了幾張十元的鈔票,教我用了再說。話雖是委婉可聽,那不願意的情形卻都露出來了。難道十元的鈔票就不能給我換了去用的嗎?他們有錢的人都是這樣,我也不怪他。這六十塊錢我且拿著用了,寫封信給我哥子,將老林的信也做一塊兒寄去。 哥子回信,必不會說穿。對老林說,只說鈔票是套在信裡寄去的就是了。好在大連也是用這種鈔票。主意想定,順便買了信紙信封,走到長崎醫學校,找他同鄉的朋友朱安瀾。 朱安瀾本來是自費到日本學醫,王甫察當經理的時候,才補了一名官費。在長崎醫學校,差不多要畢業了。年紀三十左右,倒是個熱心向學之士。王甫察走到學校裡,剛遇著上課的時候,朱安瀾在講堂上聽講,不能通報。王甫察就在應接室坐了,向門房借了筆墨,寫了封信,和林巨章的信一併封了。猛聽得叮噹叮噹鈴子響,門房執著王甫察的名片進去了。不一會朱安瀾出來,略談了談別後的情景。叮噹叮噹鈴子又響,王甫察道:「你去上課,我走了。」 朱安瀾道:「你住在什麼地方?後日禮拜三下午,我好來候看。」 王甫察說了,辭了出來,到郵政局將信掛號寄去。回到家中,不待林巨章問,他便說是將鈔票套在信裡面寄去的,兩邊都可免兌換的手續。林巨章躊躇道:「不妥不妥。倘若查出來了,白丟了幾十塊錢,還得受罰。這手續是萬不能免的。」 王甫察笑道:「放心,決不會查出來。這種事我幹過多次,並且見旁人也幹過幾次,曾不見有一失敗。只要將信掛號,不至遺失就得了。去年我的同鄉朱安瀾在這裡的醫學堂讀書,本是自費,他家住在撫州,托人在省城付二百塊錢給他。那受託的人不知道匯兌的方法,就買了二百元日鈔,用油紙包了,當作小包,由郵政局裡寄了來,也沒失事。朱安瀾接了,還嚇得吐舌頭。郵政局對於這些地方不甚關心的。你看,不出幾日,家兄必有信來,說平安收到了的。」 說著,將掛號的憑單拿了出來。林巨章接著看了看,交給周克珂收著,說道:「雖則如此,我總覺不很放心。都正在困難的時候,小心謹慎的,還怕有意外的事發生。這樣大意,壞了事問誰去要賠償。克珂,你再替我寫封信去問問,教他接到了,趕快回信。」 說時,歎氣唉聲的道:「少年人做事,總難得老成。」 王甫察心中好笑,也不和林巨章分辯。周克珂自去寫信。只見下女拿著一張名片進來,林巨章接著看了,點頭教請進,回頭喊張修齡道:「客來了,你出來陪陪,說我身體不快就是了。」 張修齡從隔壁房中走出來,林巨章給名片他看。張修齡笑道:「原來是他又來了。他若開口,該怎麼樣發付他呢?」 林巨章望了王甫察一眼,躊躇道:「隨你去辦就是。」 說時聽得外面腳步聲響,林巨章即折身進去了。 不知來者何人,且俟下章再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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