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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看學堂媒翁成大功 借旅館浪子尋好夢(1)


  話說黃文漢、蘇仲武聽得圓子忽然「哎呀」了一聲,都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只聽得梅子在八疊席房裡格格的笑。原來梅子見八疊席房裡電燈是扭熄的,知道圓子必打這房中經過,故意躲在黑暗地方。等圓子走近身邊,猛然跑出來,恐嚇圓子,果然將圓子嚇得一驚。梅子高興,所以在那裡格格的笑。圓子用手護住酥胸,笑著喘氣道:「妹妹,你也太頑皮了!三不知從黑影裡鑽出來,幾乎把我嚇倒了。」

  黃文漢將電燈扭燃,春子已從對面房中出來。梅子跑攏去,指著圓子笑道:「媽,你看姐姐,平日說膽大,只我一嚇,便嚇得這樣。」

  春子笑道:「蠢東西!膽大是這麼的嗎?這黑暗地方,隨是誰,也得嚇一跳。」

  圓子本不會嚇得這樣,因怕是春子在這裡竊聽,把事機弄破了,不好收場,所以嚇得芳心亂跳。當下定了定神,呵著手,向梅子脅底下去咯吱,梅子笑得伏著身,向春子背後只躲。

  鬧了一會,各自安歇了。夜來幽會之事,不必細說。

  次日清早起來,大家用了早點,馬車已停在門外等候。梅子等妝飾停當,分乘了馬車,先到澀穀,參觀了青山女學校。

  春子沒進過學校的人,雖說去學校裡參觀,不過隨人看看形式,也不知道考察什麼成績功課,走馬看花,迅速無比,沒一會工夫,將教室、寄宿舍、標本室,都遊覽了一周。黃文漢向那校長討了一份章程,一行人同出來。到本鄉弓町女子美術學校,也一般的參觀了,討了章程。已是午餐時分,就在附近的一家西洋料理店內,五個人胡亂用了些午膳。春子向黃文漢道:「我們此刻可回去了麼?」

  黃文漢道:「還有麴町區的三輪田高等女學校,不曾去參觀。」

  春子沉吟道:「我的意思,不去也罷了。我橫豎不懂得什麼,先生說好,大約是不會差的。」

  黃文漢知道她是沒多見識的人,見了那些校長、教習們,舉動有些拘束難受,便道:「麴町不去也沒要緊。女學校的規模都差不多,不過在主要功課上分別罷了。若就梅子君的程度性格論起來,我看以美術學校為好。歸家我將章程念給夫人聽,便知道了。」

  圓子點頭向梅子道:「美術學校是很好,妹妹,你沒見那客廳及教室裡面的字畫嗎?那上面都寫明瞭:是幾年級學生寫的、幾年級學生繪的。妹妹若是去學美術,是再好沒有的了,自己就是個無上美術的標本。你沒見那學校裡的教員、學生對於妹妹的情形嗎?哪個不表示一種歡迎的樣子?」

  梅子笑道:「有一個小姑娘,大約也是學生,見我一個人走在後面,她便跑攏來,拉著我的手,叫我姐姐,問我在哪個學校裡讀書,住在什麼地方。我說因想進美術學校,所以來參觀。她便喜笑道:『我是一年級,你來正好和我同班。』我因你們走過那邊去了,怕落了後,沒和她多說就走了,也沒問她姓什麼,住在哪裡。我若不去那學校裡,只怕不能再和她見面了。我又不認識她,不知她怎的會這般的來親熱我。」

  圓子笑道:「像妹妹這樣的人不親熱,去親熱誰呢?你若進去了,我保管一學校的人沒有不和你親近的。」

  黃文漢笑道:「既不去參觀學校,我們且回去再說。料理店終非說話之所。」

  於是五人出了料理店,回青山一丁目來。黃文漢將兩學校的章程,細講給春子聽了。

  春子道:「學校自然都是很好。不過此刻又不是招生的時候,進去的手續,只怕有些繁難。」

  黃文漢搖頭笑道:「這都在我身上。」

  春子道:「既先生肯這般出力,我還有什麼話說?請先生替我辦妥就是。先生說美術學校好,就進美術學校罷。我只明日便帶她回愛知縣去,和她父親商量商量。事情雖不由她父親做主,但是也得使她知道。半月之內,我一定再送她到東京來。」

  黃文漢點頭道好。梅子忽然苦著臉向春子道:「媽一個人回去罷,我就在這裡等你,不回去了。」

  圓子連忙握著梅子的手道:「好妹妹,我正待向媽說,你不必同回去,免得只管跑冤枉路,你就先說了。」

  春子只沉吟著不做聲。過了一會,向梅子使了個眼色,起身到隔壁房裡。梅子鼓著小嘴跟了過去。

  不一刻,只見梅子垂頭喪氣的一步一步挨出來,近圓子身旁坐下。春子也出來就座。圓子拖著梅子的手問道:「媽對你說些什麼,這般委屈?快說給我聽。」

  梅子只低著頭,用肩膊來挨圓子,一聲不做。圓子道:「好妹妹,你受了什麼委屈,只顧說。」

  梅子被問得急了,撲簌簌的掉下眼淚來。圓子慌了,忙向春子道:「媽說了她什麼,她這般委屈?」

  春子歎了口氣道:「不相干的話。我因為她忒小孩子氣,不知道一點兒人情世故。說她一說,有什麼委屈的。」

  圓子複問梅子道:「媽到底說了些什麼?」

  梅子道:「媽定教我同回愛知縣去。」

  圓子聽了,也低著頭歎氣,一會兒撒豆子一般的滾了許多眼淚。梅子見了,更哽咽起來。圓子長歎了一聲道:「若是我的親妹妹,我也可以做一半主。我此刻縱再愛妹妹些,媽不替我做主有什麼法使?」

  說著,也抽咽的哭起來。梅子脫開圓子的手,一把抱住圓子哭道:「姐姐不要哭,我死也不同媽回去,我在這裡陪著姐姐。」

  圓子道:「妹妹你妤糊塗,媽教你回去,由你做得主的嗎?我們不用哭了,你同媽回去,媽許不許你來,還不可知。你我的姊妹緣分,只怕就要盡了。我們不趕著快樂快樂,以後有的是苦日子過。我住在東京散悶的地方多,還沒甚要緊,只可憐妹妹獨自跑到鄉村裡去,不要委屈死了嗎?」

  幾句話,說得梅子放聲大哭起來。黃文漢從旁聽了,鼻子也一陣陣的只酸。幸蘇仲武到家沒坐一刻,便走了,若是見了這情形,也不知要替梅子傷心到什麼地步。春子望著二人哭,半晌不開口。

  黃文漢道:「你們何必如此傷感?夫人不是說了,半月之內,一定再來東京的嗎?只半個月仍得聚首,只管難分難舍的哭著怎的?」

  春子歎道:「你們姊妹既有這般情分,不同回去也罷了,我並沒別的心思。說起來也好笑,我不過因此次從日光旅行到東京來,衣服行李都沒有多帶。她既要進學堂,轉眼冬季到了,衣服也得歸家趕備幾件。並且我沒打算在東京多住,盤纏帶得很少,她進學堂的學費、旅費,要到家中去拿。還有她父親,雖也時常說要送女兒讀書,然送到東京來,一年的用費不少,不先事和她商量,總覺有些不妥似的。既是她們姊妹感情好,不願分舍,就是我一個人回去也使得。半月之內,我將事情辦妥,再來東京一趟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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