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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新橋彈秘書官破膽 神田火羅呆子穿衣(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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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後伏焱來道謝,黃文漢問昨晚何以劉天猛同那軍人挾著孫先生走,秘書官何以那般慌手慌腳。伏焱道:「中山原不認識劉天猛,那軍官也不認得是誰,因被人擠得立腳不住,回頭看隨員不見一個,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劉天猛和那軍人知道日本小鬼素來無禮。那年俄國皇太子(即現在的俄皇)來日本,無緣無故的中了一手槍。李鴻章在馬關定條約,也冤枉受了兩槍。恐怕中山這回來,又有意外,故緊貼住中山左右。見中山回顧了兩次,一時神經過敏,便一邊一個挾著中山跳上馬車便跑。那秘書官卻是好笑,我也沒有問他姓什麼。我正到帝國旅館不久,見他坐馬車來了,一見了中山,開口便道:『好危險、好危險。我以為你們中了炸彈。』中山忙問:『你這是什麼話。』他指手舞腳的道:『那停車場上,白光一閃,轟的一聲炸彈響,你們沒有聽得嗎?』中山笑道:『你該死。在美洲這麼多年,連夜間攝影用鎂你都不曉得嗎?』他才明白了。」 黃文漢聽了大笑起來,說道:「中華民國地大物博,就有這種怪人物。今日報上五個隨員都有名字,我記得是戴天仇、馬君武、袁華選、何天炯、宋耀如五個。戴、馬二人,我親眼見他坐自動車跑了。這三個,我不認識,矮胖子必是三人之一。」 伏焱笑道:「管他是哪個,知道這笑話便罷了。這種無名之英雄,就調查出來,也不過如此。」 黃文漢點頭道是。伏焱道:「明日午後一時,留學生在日本青年會開歡迎會,你去麼?」 黃文漢道:「去聽聽也使得。」 伏焱道:「早點兒去才好,不然,恐怕沒有坐位。」 黃文漢應了,伏焱別了回去。 第二日,黃文漢吃了早飯,便到神田來,計算著到劉越石家吃午飯。他與姜清、胡莊、張裕川都認識,見了面也是無所不談,不過少共嫖睹罷了。這日四人都在家,黃文漢會著,笑談了幾點鐘往長崎歡迎孫先生的事。吃了午飯,都同到美土代町青年會,就是薑清演戲的所在。那會場樓上樓下,也是一般的擠得沒有多少空隙。有些想出風頭的人,見孫先生未到,講臺空著,便借著這機會,上場去演說,圖人叫好。於是你說一篇,我爭一篇,他駁一篇,都好像有莫大的政見,只怕孫先生一來,說不出口,非趁這時機發表不可似的。如此犬吠驢鳴的,鬧了兩點多鐘。孫先生一到,才鴉雀無聲。主席的致了歡迎詞,孫先生上臺。那滿場的掌聲,也就不亞於去年除夕,不過少幾個發狂叫好的罷了。 孫先生的演說詞,上海報紙有登得詳悉的,難得細寫。胡莊聽到「中華民國正在建設時代,處處須人。諸君在這邊無論學什麼,將來回國,都有用處,決不要愁沒有好位置」的話,已不高興,心想:我們開歡迎會歡迎你,倒惹起你來教訓人。你知道我們都是將來回去爭位置的嗎?未免太看輕了人家的人格。更聽得掌聲大作,哪裡還坐得住,賭氣走了出來。暗罵這些無人格、無腦筋、無常識、無耳朵的東西,只曉得拍手便是歡迎。 一個人歸到家中,悶悶不樂。下女近前調笑,也不答白,只叫熱酒來,靠著火爐,自斟自飲,深悔不曾喊薑清同出來。 不一刻,薑清回了,說被掌聲掩住,並沒有聽得孫先生幾句話。胡莊道:「散會沒有?他們怎的不回?」 薑清道:「孫先生已下臺,恐是去了。跳上了幾個不知姓名的人,在那裡演說,我懶得聽,就回了。老劉說同黃文漢到代代木去,老張不知擠到什麼地方去了,大約就會回的。你怎麼跑回來就吃酒?」 胡莊道:「我聽了不高興,天氣又冷,不如回來吃酒的快活。你也來吃一杯。」 薑清搖頭道:「不吃。」 胡莊道:「我問你,昨日下午同你在神樂阪走的是哪個?」 薑清吃驚道:「沒有,我不曉得。」 胡莊道:「不是你,就是我看錯了。那個女子,我仿佛前晚在新橋歡迎孫先生的時候,見她隔你不遠站著,時時拿眼睛瞟著你。」 薑清道:「我不曾見。」 胡莊道:「可惜你那晚沒和我同回,我在電車上遇了個極美的女子,你見了,必然歡喜。」 薑清道:「誰教你走那麼快,瞥眼就不見你了。」 胡莊道:「你這就冤枉死人。我們讓女學生先走了才走,那時候哪裡有你的影子呢?你不用瞞我,你的舉動,我盡知道。」 薑清低頭不做聲。胡莊拉了他的手,溫存說道:「你告訴我是誰,我決不妨害你。」 姜清忽地改變了朱顏,摔手道:「你不要把朋友當娛樂品,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說是不說的。」 胡莊忙作揖賠笑道:「你就是這種公子脾氣不得了,動不動就惱人。我方才又沒有說錯話,你不歡喜聽,我不說了就是,動氣怎的?」 薑清道:「你分明把我當小孩子,你既說盡知道,何必再問?爽爽直直的問也罷了,偏要繞著道兒,盤賊似的。誰做事負了,要告訴人的責任麼?」 胡莊笑道:「你不要誤會了我的意,要依你的見解說去,我一片好心,都成了壞心了。我平日對別人尚不如此。我是因他人在你眼前說話,每每惹你動氣,故過於留神。我何嘗不知道爽直的問好,只是問唐突了,你又怎麼肯說?」 正說著,張裕川回了。胡莊忙換了幾句別的話。接續說下去。張裕川進房坐了,大家烤火,說老劉散了會同黃文漢去了,今晚不得回。胡莊起身,到廚房看下女弄飯。這時候的下女,與劉越石、張裕川都脫離了關係,一心一意的巴結胡莊,差不多明目張膽同睡。劉、張雖有醋心,奈不是胡莊的對手,更兼下女偏向胡莊,只得忍氣丟手。當晚吃了飯,三人閒談了一會,安歇。 次日,李錦雞來邀打牌,薑清不去。胡莊與張裕川三人同到東鄉館,加入一個錦雞的同鄉趙名庵,四人打了一天的麻雀,收場時約了次日邀劉越石再來。第二日真個又打了一天,至午後十一點鐘才散。胡、劉、張到家,已是十二點鐘。外面北風異常緊急。都各自睡了。胡莊擁著下女,正在不亦樂乎的時候,猛聽得警鐘鐺鐺鐺敲了四下,知道是本區有了火警,忙披衣起來。接連又聽得四處警鐘亂響,一個更夫敲著警鑼,抹門口跑了過去。下女嚇得慌了,拉了胡莊叫怎麼得了。胡莊道:「不要緊,你快檢東西,我到曬臺上去看看遠近。」 即跑到隔壁房將劉越石推醒,說隔壁發了火,快起來。劉越石從夢中驚覺,聽得隔壁發了火,即扒起來,一手拖了件皮袍子,一手挾了個枕頭要跑。胡莊攔住道:「亂跑不得,同我到曬臺上去看看。只要人醒了,是沒有危險的。」 劉越石才放了枕頭,穿了皮袍,同上樓。薑清已被驚醒,喊起了張裕川,四人同上曬臺。那北風吹得連氣都不能吐,只見紅光滿天,出火焰的所在,正在三崎町。胡莊道:「不相於,無論如何,燒不到這裡來。小薑,你看那幾十條白光在那裡一上一下的,是什麼?」 劉越石、張裕川都聚攏來看,薑清道:「是消防隊的噴水,」 胡莊道:「啊呀,火燒過了街。老羅、老張那裡只怕難保,等我快去替他搬行李。你們不要慌,西北風這裡是不要緊的。」 說罷匆匆下樓,只見下女打開櫃子,七手八腳的在那裡檢行李,鋪蓋都捆好了。胡莊忙止住道:「不要檢了,隔的很遠。你上曬臺去看,我要去招乎個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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