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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回 祭典行時排場種種 霧幕起處障蔽重重(2)


  尤妙的為了這山石又高又大,燈光卻照不到後面去。因此,倒把她障著了,人家決不會知道有一個人躲藏在那裡的。紅姑既找得了這麼一個好所在,心中頗為歡喜,也就像瞧看戲文一般的,從這窟窿中望了出去。卻見距離這洞不多遠的地方,已搭起了一個高臺來,台的上下四周,都密密的懸掛了許多的紅綠紙燈,所以照耀得非常明亮。臺上居中,在一個特製的木架上,插了一面很大的三角旗,這旗以黑綢為底,而用很鮮明的紅絲線,在這綢上繡出一個神像來,全身都赤裸著,狀貌更十分的兇惡,不知是代表著那一類的邪神,大概也就是這所謂「落魂陣」的陣旗了。

  在這三角旗的後面,卻設著一張供桌;上面共設了十六隻錫碟子,無非是三果素菜之類。再前面,放置了很大很大的兩具木盤,裡面卻是空無所有。

  然紅姑一瞧見這兩具空木盤,這顆心即不由自主的,很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她很明白,在這供桌之上,為什麼要放置這兩具空的木盤子,這不是要在舉行祭旗典禮的時候,把這童男童女的二顆頭顱,血淋淋的割了下來,盛置在這木盤之中麼?倘然竟做到了這一步,繼志的頭顱真是給他們割了下來,盛放在這木盤中,那這件事還堪設想麼?

  她一想到這裡時,幾乎要瘋狂了起來,彷佛繼志已遭到了這麼的一個慘劫了。但在同時,她自己的理智又在向她警告著道:「那是沒有的事,像你的道行,像你的能為,都並不怎樣的弱似人家,既已來到這裡,當能把這孩子救了下來,難道還會眼睜睜的,瞧著人家把你這孩子殺死,並割下他的頭顱來麼?現在,第一件要緊的事情,便是須把你這顆心放得定定的,不可有虛矯之氣,不可有驚惶之情,一待他們把你這孩子引到了場中來,你就可出手救人了。」於是,她這顆心轉又安定了下來。

  更舉目向台前一望時,果然不要說是繼志了,靜悄悄的竟連一個人都不見;大概是還沒有到時候罷。約莫又隔上了半個更次,這祭旗的典禮,方始看似快要舉行了,忽聞得一陣嗚嗚嗚的號筒聲,由低抑而轉為高亢,疑從天際飛越則下,再聽那聲音,嗚咽淒厲,好像是在告訴著人家道:「你們不要以為這是很盛大的一個典禮,值得參觀一下的。其實,在這典禮之下,還得生生的犧牲去二條生命,看是再慘酷也沒有。所以,我們預先在這裡替他們奏著哀樂呢。」

  紅姑一聽到這悲咽的號筒聲,心弦上不禁又是一震,但是瞧瞧這班樂手究竟是在那裡,卻是再也瞧不到。照這情形看來,他們大概是在很高很高的山峰上罷。然而,這只是很細小的一個問題,在這時候,可不容她再去細細的研究了。因為,當這號筒聲剛一歇,便又見排列得很為整齊的一行人,手裡各人提了一盞紅紗宮燈,緩緩的向著這座高臺走了來,到得台前,即一左一右的分向兩旁站立,恰恰分成了男女二隊。

  那男的都穿的是道袍,女的卻作古裝打扮,全都是純白色的,望過去,左邊也是雪白的一片,右邊也是雪白的一片,倒是非常的好看。紅姑從前早已知鏡清道人是長春教的一教之主,門下曾收下了不少的男弟子和女弟子。照此看來,這二隊人馬,定就是他的男女弟子了。那麼,繼此二隊人馬而來的,不知還有什麼別的花樣錦?或者也就該他自己出馬了罷!

  紅姑一念未已,陡聞得半空中起了一個霹靂,聲音很為響亮,連得山谷中都震起了回聲的。霹靂歇處,又在天空中湧起了一朵彩雲來,彩雲之上,端坐著一位道人,身穿火黃色的道袍,右手執著一柄寶劍,那便是鏡清道人了。於是,他的一班男女弟子,都仰起頭來望著天空,並春雷一片的,向他歡呼了起來。

  鏡清道人含笑為答,即冉冉而降,到了台前了。紅姑瞧看到這裡,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好個妖道,竟有這麼的一種臭排場,他倒真是把今晚這祭旗視為再盛大沒有的一種典禮呢。然而,你這一祭旗不打緊,卻有二個玉雪可愛的童男童女,就要生生的給你犧牲去了,這是何等殘酷的一樁事情啊。」

  紅姑如是的一作想,恨不得馬上就從這石後沖了出去,和鏡清道人拚上一拚,看他還能作惡到什麼時候。可是,立該她便又知道,這個舉動是不對的,且先不說自己的本領究竟能不能對付著這鏡清道人,更不說現在是處在人眾我寡的環境中。就算是一拳便把鏡清道人打死,然而打死他又有什麼用,不是反把這祭旗的典禮阻擱了下來麼?不是反不能見到繼志的到來了麼?不是反要使敵方加倍的戒備了起來,把繼志囚禁得愈加嚴密,或是竟加以暗害麼?那是和自己的來意大大的相左了!

  於是,她又把這一股無名火,硬生生的遏抑了下去。一壁卻早見鏡清道人向著中央一立,發出命令也似的聲音道:「奏樂!」即聽得那嗚嗚嗚像似哀樂一般的號筒聲,又第二次從天際飛越而下。

  鏡清道人卻又在這樂聲之中,發下第二個命令道:「導童男童女就位!」這一聲命令,在別人聽來還不打什麼緊,一傳入了紅姑的耳鼓中,卻使她神經上加倍的興奮了起來,一顆心更是撲特撲特的狂跳著,她已完全為一種感情所支配,忘記了是一個曾修過不少年道行的人了。知道在這一聲命令之下,就有人把玉雪可愛的二個童男童女引了來,而在此一雙童男童女之中,就有她的愛子繼志在內。

  她已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不知現在已變成了怎樣的一個模樣呢?

  當她凝目向著外面望了出去,仔仔細細的四下一看時,早見從剛才兩隊男女弟子走來的那條路上,推來了二輛車子。在這二輛車子之上,分坐了一個童男、一個童女。而坐在前面一輛車子之上的,卻是童男,這就是他的兒子繼志,卻比從前似乎還要胖上一些呢。

  這童男童女的打扮,可說得是一樣的,童男下身穿了一條紅縐紗的褲子,童女卻穿了一條綠縐紗的褲子,上身一般的都赤裸著,而圍上了一個肚兜,肚兜的顏色,也分為紅綠二種,卻與他們自己褲子的顏色相同著。那便是童男帶上了一個綠肚兜,童女卻帶上了一個紅肚兜了。車旁各有四個人伴護著,伴護童男的是男性,伴護童女的是女性,倒是分得很為清楚。看來也是由鏡清道人的一班男女弟子中選拔了出來的,只是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杏黃色,而不是純白的,腰間還各佩上一柄刀罷了。

  紅姑一看到這裡時,不免又大罵鏡清道人的可殺,他簡直是把這兩個童男童女,當作斬犯一般的看待了。試看,這般的把他們打扮著,和斬犯又有什麼二樣?而這所坐的車,便是囚車,車旁伴護的人,便是猙獰的劊子手,更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啊!

  加以他們一路上推了過來的時候,這嗚嗚嗚的號筒聲,吹得震天價響,越轉越是淒厲;像似預知他們快要下柩了,特地奏此一套哀樂的。更使紅姑聽在耳中,這顆心幾乎痛得快要碎了!

  恰恰這時候,這童男童女的車子,已和她的伏匿的這個地方距離得不相遠,再過去,就要小小的拐上一個彎向著台前推去了。紅姑至是,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覺得要把繼志搶救了出來,這是最好的一個時候了。倘然失此不圖,待這車子推入了這一群人的核心中,那麼,對方保護的力量越發加厚,下起手來,就要加倍的費事了,不如趕快的出手罷!

  當下,即從這塊山石後走了出來,從亂石間,徑向著這車子推來的地方直沖了去,看看已是沖到和這繼志的車子相距得只有幾步路了,不料,忽從空際對直的降下一道霧來,當著在她的面前,這雖只是薄薄的一道霧,並沒有像蟬翼紗這般的厚,然其效力,好似有一道鐵絲網攔隔在中間的一般,竟把紅姑攔阻著,再也走不過去。

  紅姑知道這又是鏡清道人施的一種妖法,但她豈肯示弱,仍思打破這妖法,從這霧幕中沖了出去。誰知,當在這將沖未沖之際,忽聞得一陣笑聲,破空而起,似在嘲笑著她的這種舉動的!

  不知這笑聲為何人所發?且待第一百四十一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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