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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回 墮綺障大道難成 進花言詭謀暗弄(2)


  誰知睡到半夜,齊六亭忽被一種響聲,從好夢中驚醒過來,側耳一聆,卻是雪因在那裡嘶聲呼喚。暗想:這倒怪了。從前師傅在這裡的時候,他一夜也沒有這般呼喚過的,如今師傅剛剛出去了第一夜,她就這般嘶聲呼喚起來,到底是什麼緣故?其非是在夢魘罷?想到這裡,便想走去瞧瞧她。可是剛走得二三步,忽又把個頭搖得什麼似的,連說:「不對,不對。師傅雖曾吩咐我們,不可把男女有別這種念頭橫梗在心中,這不過教我們不要想到男女的關係上去,並不是男女真的沒有分別。如今已是午夜了,我究是一個孤身男子,忽然走去瞧他一個孤身女子,終覺有些不便罷。」

  正在這個當兒,雪因的呼喚之聲,更加厲害起來了。倒又使他疑猜道:莫非因為師傅不在這裡,竟有破天荒的事情發見,什麼野獸走了進來麼?

  他於是不能再顧一切,毅然的奔了去。一壁又默念道:我這個人也真呆極了,她並不是什麼外人,平日和我真同嫡親的兄妹一般,我現在走去瞧瞧他,又有什麼要緊!而且我已學了五年的道,她也來了有四年之久了,大家道念日堅,塵心漸淡,那裡會把握不定,居然要避什麼嫌疑呢。

  邊想邊已到了雪因睡臥的地方。卻只有一輪明月,從外面射進來,映照得如同平常,一切都和平常一樣,瞧不出有什麼變動發生,倒又暗暗稱奇起來。不久便斷定雪因剛才的呼喚,完全是由於夢魘的了,正想退了出去,誰知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忽然由月光中,把雪因的嬌軀,全個兒呈露在他的眼底。

  只見雪因仰天平直的睡著,因為石室裡面溫暖,她竟把上下衣服一齊脫去,赤裸裸一絲不掛。在白潤如玉的酥胸之上,聳著白雪也似的兩堆東西,映著她那張紅潤潤的睡臉,真有說不出的嬌豔。再由香臍瞧下去,瞧到了那兩股並著的地方,尤足令人銷魂!女子身上竟這樣的不可思議,女子竟這樣的可愛,這是齊六亭從來所沒有夢想到的!

  這時他的一顆心,不禁突突的跳了起來,並不由自主的,走近雪因睡的地方去。一壁卻好似替自己在辯護,又好似替自己在解嘲,喃喃的說道:「這妮子怎麼睡得這般的不老成,不怕著了涼麼?我應當替他把衣服蓋上呢。」一會兒,走到了雪因的跟前,剛剛俯下身去,忽又有一個念頭,電一般的射入他的腦海之中,頓時使他怔住了!

  原來在這昏惘的時候,他竟會忽然想到,現在的這種舉動,實在是不大應該的,而他是修道的人,尤不應該發生這種妄念。倘然被師傅知道了,不但要加以呵斥,恐怕還要立刻把他驅逐下山呢!

  於是他竟十分惶恐起來,便想舉起步子,離開這可怕的境域。然而已是嫌遲了,當他的步子還未舉起,雪因竟突然的坐了起來,也不知已是醒了,還是仍在睡夢之中?口中連喊著:「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哥哥!」緊緊的把齊六亭摟住了。

  在這一摟之間,兩人的肌肉便互相接觸著;自有一種神妙而不可思議的感覺發出來,使他們立刻知道男女戀愛的可貴。而放著這種現成有趣的事情不去研究,反呆木木的,要去尋求這種眼睛瞧不見,耳朵聽不見所謂的大道,未免是天下第一等大呆子了!

  齊六亭到了這時,意志就模模糊糊起來,不知自己做了些什麼事,並不知對方又做了些什麼事。正在這個當兒,忽聞含著嚴厲的意味的一聲:「咄!」他那威嚴無比的師傅亂石道人,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好似飛將軍從天而降,突然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這一來,可把他們二人從綺夢中驚醒,一齊露著恐惶無措的樣子!亂石道人卻長歎一聲,向著他們說道:「綺障未除,怎能勤修大道,我早知道有今日的這種結果呢!」二人依舊靦顏相對,沒有一句話可回答。

  亂石道人便又接續著說道:「正因我疑惑著你們沒有修道的毅力,沒有修道的誠意,所以要把你們試探一下,不料一試探之下,竟使你們把本相露出來了。實對你們說了罷,雪因剛才般的那個幻夢,幻夢中所見到的種種事情,以及後來的嘶聲叫喚,雖只是我施展小小法力的一種結果,但也是由她的心境所造成。心境中如果清清淨淨的,一點不起雜念,斷不會無因無由的有上這個幻夢。這在雪因自己,一定很是明白,覺得我這句話並沒有說錯呢。」

  雪因一聽這話,雙頰更是漲得緋紅,露著局促不安的樣子。亂石道人好似沒有瞧見一般,又向下說道:「而在六亭一方,他的墮入綺障,雖是完全出於被動,實是被那種不可解脫的愛欲所牽纏,而造成這種無可奈何的境地的,是究竟也是自己道念不堅的緣故。倘然道念真是堅的,不論綺障怎樣的陷入,情魔怎樣的可怕,一定可以把來解除掉,驅逐去;怎麼反會一步步的走入綺障中,和這情魔親近起來呢!」

  這一說,又說得齊六亭也更加臉紅起來了。亂石道人又說道:「如今既已出了這種事,也不必再去說他。總之是大家沒有緣法罷了。不過你們綺戒既破,就勉強留在這裡學道,也得不到什麼好處的,還不如下山而去,各奔前程罷。好得我已把幻術教授了你們,在六亭還多上一種關於機關消息一類的學問,拿了這點本領,走到人世中去,大概不致愁沒有飯吃罷。」

  這幾句話,分明是一道逐客令,立刻要把他們二人攆下山去了。二人至是,也有些後悔起來:當時不該意志如此薄弱,胡塗到這般地步,竟使數年之功,毀於一旦,把光陰和精神都白白犧牲掉了。將來再要找這麼一個學道的好機會時,恐怕是萬萬找不到了罷。不過大錯業已鑄成,也就沒有挽回的希望,只好由他去了。當下即萬分戀戀不捨的拜別了師傅下山。

  亂石道人把個頭別了開去,不忍去看他們,似乎也有些淒然了。

  二人下山以後,行了好一程路,方始把惜別之情略略忘去。齊六亭忽又突然想得了什麼似的,含笑向雪因問道:「真的,我還忘記了問你一件事,那時你在幻夢中究竟瞧見了些什麼?又為什麼叫喊起來呢?」雪因聽了這個問句,頰上頓時泛起了兩道紅霞,似乎忸怩不勝的樣子,把頭一低,不聽見有什麼回答。

  齊六亭卻依舊向他催問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裡,並無外人在旁,這有什麼不可以說呢?而且這個可怕的幻夢,簡直可名之為妖夢,完全是把我們二人寶貴的前程送了去的。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不使我也知道一點兒情形,心中實在有些不甘呢!」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很露著一種憤懣不平的樣子。

  雪因被他這麼一逼,再也不能不把夢中的真情實相說出來了。只得含羞說道:「這真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情。我自問平日和你相處在一起,雖然十分親密,只是一種兄妹的情分,並沒有絲毫戀愛的念頭雜著在裡邊。不料一到了那個可怕的妖夢中,便立刻兩樣起來了。那時我似乎一個人住在一間室中,並沒有別人伴著我,又好似正期待著什麼人似的。一會兒,忽望見你遠遠的走了來,我頓時喜得不知所云,彷佛我所期待著的就是你,而你和我的關係,似乎比現在還要親密到數倍呢!」

  齊六亭聽他說到這裡,不知還是真的懂不得這句話,還是故意在逗她,忽又睨著她問道:「這句話怎麼講?我倒有些不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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