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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 仗隱形密室聞秘語 來白光黑夜遇能人(2)


  馬心儀道:「這倒不用你表白,我已知道你姊妹對我的心。不過我覺得毋須向你姊妹說這些不要緊的話。」

  柳無非道:「不然,我姊妹既承你寵愛,就巴不得長久能在你左右。我看三爺是一勇之夫,心粗氣浮,容易對付。二爺便不然,為人心思極細,主意又多。我們的事,日子長了,難保不有破綻給他看出。我逆料他這種人,看出了我們什麼破綻,是決不動聲色的。倘若他藉故向你告辭,要帶著我往別處去。只一離開了山東,便將我姊妹置之死地。到那時我姊妹有什麼法自全性命呢?」

  馬心儀沉吟了一會道:「你我在上房裡幹的事,內外都是我的心腹人,有誰敢去說給他們聽?沒人去向他們說,那怕老二的心思再細,試問他從那裡看出破綻來?並且這種曖味的事,除了自己親眼看見,旁人說的,誰也不能當作實相。

  「你想想,我們在上房裡,豈有他從外面進來,我們尚不知道的?丫頭老媽子坐在院子裡是幹什麼事的,大家都不攔阻他,也不跑上來通報,讓他撞到這裡來捉姦嗎?於今且退一步說,即算老二的心思靈巧,眼睛厲害,對你我起了疑心,想把你姊妹騙出去處死,我就肯放你姊妹就走嗎?你安心罷,不要自己疑心生暗鬼,這也怕那也怕。」

  柳無非道:「你何不替他兩人弄點兒差使,打發他們離開這裡,免得終日在眼前討厭?我在你跟前很快活的,一出去見了他,心裡就不自在了。待不理他罷,又怕他疑心。每夜要勉強敷衍他一陣,實在沒趣極了。妹妹倒好,三爺對她從來不親熱,她對三爺也是冷冰冰的,時常一夜都不開口,所以我說他容易對付,只苦了我一個人。」

  馬心儀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要性急,我不管你姊妹便罷,既愛你姊妹,老二老三又本是來求我提拔的,我總盡力替他兩人謀外放便了,我明的提拔他兩人,暗中就是提拔你姊妹。你不知道我心裡躊躇,自有躊躇的道理。」

  柳無非道:「你明白了我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替丈夫求差事嗎?我那裡是這種心思。只要使他不在跟前,我心裡就安然了。難怪你不肯把你們結拜的原因說給我聽,原來這時候還在疑心我是替他們求差事。我姊妹的一片心,真是白用在你身上了。」說時,眼眶兒紅了。

  柳無儀插嘴說道:「我留神看二爺三爺說話,一說到在四川時候的事情,兩人言詞都一般的閃爍,連忙拿旁的話岔開,並且都似乎不願意提自己身家的事。我雖說生得醜陋,然也是千金之體,實不承望嫁這麼一個粗人。姐姐只說我的容易對付,卻不知道我夜間和他在一床睡著,簡直比見閻王還難受。」

  柳無非道:「我正為他兩人都不願意提自己身家的話,才想追問拜把的原因。」

  馬心儀道:「你們定要問我和他們拜把的原因,我就說給你們聽,也沒有什麼妨礙。你姊妹拿著去對外人說的事,我是料定不會有的。不過恐怕你姊妹聽了之後,在我兄弟面前露出他生疑的神色來。你知道二爺的心思是極細的,這不是當耍的事。」

  柳無非道:「我姊妹又不是不知輕重的小孩,這是何等重大的事,豈敢隨便露出什麼神色?」

  馬心儀道:「只要你姊妹知道輕重,我便說給你聽也使得。」接著就將在四川結拜的情形,大概說了一偏。

  柳無非變了顏色,問道:「這姓張的,就是最兇悍有名的張汶祥麼?」馬心儀道:「怎麼不是?聲名雖極兇悍,為人卻並不甚兇悍。」

  馬心儀還在說話,柳氏姊妹都掩面哭起來了。馬心儀看了柳氏姊妹發怔,半晌才道:「哦,我一時不曾想到,原來你姊妹和他們還有大仇呢。但是此刻也用不著如此痛哭。當你們初到山東來的時候,我聽了你們成親的事,便知道不妥,這也是老二的胡塗,雪裡面豈是埋屍的。」

  柳無非一面揩著眼淚,說道:「可憐我父親當日在綿州死得好慘啊。我只道我姊妹是永遠沒有報仇的時候了,誰知腆顏做仇人的老婆,做了這麼久。這也是先父在天之靈,保佑我才有今日。」說著,彎腰向馬心儀下拜。柳無儀也跟著拜下去。

  馬心儀一手攙起一個,說道:「我其所以屢次不肯對你姊妹說出他們的身世來,就是為你姊妹和他們有這大仇恨,恐怕你們知道了忍耐不住,鄭時聰明,必能料到是我說給你們聽的。那時打草驚蛇,他們一走,就反而留下一條禍根。你姊妹向我叩頭的意思,我知道。不要著慮,讓我思量出一個妥當的法子。一則為你姊妹報仇,二則為我自己除去後患。你姊妹只須依遵我的話,萬不可在他們面前露出使他們可疑的神色,要緊,要緊!」

  柳無非道:「倒是心裡明白了,情願故意做出和他親近的樣子來,好把他穩住。」這個姨太太在旁邊聽到這裡,才問是什麼大仇恨?柳無非只得將他父親柳儒卿,在綿州被張汶祥那股梟匪殺死的事,簡單說了一番。

  馬心儀笑道:「我若是命短的,不也是和你父親一樣的殉難了嗎?」說至此,那丫環又推門送菜進來了。

  馬心儀笑道:「今夜為說這些事,把好時光糟蹋了。不但沒有得著快活,反弄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等回到西花廳,不使他們看了懷疑嗎?我與你姊妹定一個約:我從此心裡決不忘掉你姊妹報仇一事,不過從此不許你姊妹再向我提剛才說的這些事了,我們來飲酒作樂罷,不要辜負了好時光。」孫癩子知道已沒有可聽的話了,不趁這時開了房門在丫環之前走出去,說不定以下有不堪入目的事做出。

  孫癩子出了密室,心想:鄭時原來是這般一個混蛋。馬心儀不替柳氏姊妹報仇,將他處死,我也不能讓他活在世上。一面是這般思想,一面走出上房的院子,見院門已經關閉了,只得打算從房頂上步出去。才縱身上了房檐。忽眼看見那密室的房頂上,好像有一個人的黑影子伏著,不覺吃了一驚。暗想:這黑影是張汶祥嗎?大約他已疑心柳氏姊妹與馬心儀有苟且了,所以到這房頂上來偷聽。只是他們在密室裡細談,你在這房頂上如何能聽得著呢?我既在此地遇著他,何妨上去跟他開個玩笑,看他的膽力武藝何如。想罷,即飛身到了那邊房頂。

  孫癩子是由修道得來的神通,與尋常人由鍛煉得來的武藝不同。飛身過去,不但沒有聲息,因使用了隱形法,並沒有人影。儘管有絕大本領的夜行人,也聽不出聲,看不出形。孫癩子知道張汶祥不過是武藝高強,並不曾修過道,以為自己飛過去,張汶祥是決不會知道的,大著膽量朝那黑影走去。

  誰知還沒有近身,那黑影已一閃沒看見了。孫癩子暗自吃驚道:「倒看不出張汶祥的本領不小,竟能知道有我到了他背後。只是他這一閃又跑到那裡去了呢?」正舉眼待向四面尋覓,陡見一道白光從左邊房頂上飛來。

  孫癩子看了,笑道:「原來不是張汶祥啊!想不到在這裡遇著同道的人了。我不能就這麼出頭露面,且和他較量較量,再去與他會面,看他是誰,為什麼也在這房頂上伏著?」隨即也放出劍光來。剛與那白光一交接,那白光實時掣轉去了。

  孫癩子笑道:「怎麼呢?難道不能見人嗎?既是同道,何妨玩玩。」正想向左邊房上追過去,忽見那人已飛過來了,望著孫癩子拱手,說道:「請問老丈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貴幹?」孫癩子忙收了隱形術。

  不知來的是誰?且待一百零四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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