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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射怪物孫癩子辭師 賣人頭鄧法官炫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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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走了二三裡,不由得心中詫異道:「我記得洞口離山頂沒有多遠,平日來回都是一會兒就到了,怎麼此時走了這麼遠,還不見那大石岩呢?並且這山的形勢,也不像平日常經過的、難道每日來回兩次的熟路,也會走錯嗎?必是不留神的走過了,不回頭必越走越遠。」遂又回頭走著,細細的向左右察看,越看越不像洞的情景。這一來,可把個孫癩子弄胡塗了,找來找去,又找到了山頂葬狐狸的墳堆跟前。 孫癩子定了定心神,想道:「必是剛才在我耳根邊說話的小狐狸精懷恨,有意是這般捉弄我,迷了洞口,使我見不著師傅,問不到藏銀子的所在,沒有盤纏回瀏陽。也罷,沒有銀子,難道我就走不動嗎?莫說我還有這多法術,就是不會法術,也不見得不能回瀏陽。」 想到這裡,便決心不再尋洞口了,大踏步順路向山下走去。已走到離山腳不遠了,忽聽得樹林中有「嚶嚶」的哭泣之聲。側耳聽去,覺得十分悲慘。忖度這哭聲是個女子,離身邊並不甚遠。 孫癩子少年好事,思量:「這一帶樹林裡並沒有人家,有甚麼女子一清早起來,就獨自跑到這樹林中哭泣呢?大凡放聲哭泣的人,為是有不得了的事。師傅吩咐我多行功德之事,我若能替這哭泣的女子出力。或救她的性命,或減她的痛楚,豈不就做了一件功德之事?」自覺這念頭有理,實時遵著發聲的方向走進樹林,覺得哭聲更近了,耳裡並聽得出是如怨如訴的女兒哭母聲,彷佛就在離身數尺遠近。 孫癩子一聽清楚是女兒哭母,登時就想起那說話的小狐狸精了,向左右望去,卻仍是看不見形跡。忍不住用腳在地下一頓,喝道:「哭的到底是狐是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這麼橫行,還了得嗎?」 這幾句話一喝出口,即見一隻渾身黑毛的狐狸,連頭尾足有五尺來長,靠近一株樹根伏著,似乎知道自己露出了原形,很是著急,慌裡慌張要逃走的樣子。 孫癩子不曾在白天看過這麼大的狐狸,卒然發見了,自免不得也吃了一驚,正待看個仔細,那狐狸也拖著掃帚一般的尾巴,不顧命的逃跑。孫癩子雖不敢再存傷害了牠的心,然因想看牠逃到那裡去,不知不覺的就跟著追趕。只見那狐狸跑不上兩三箭遠近,就鑽進一個小小的石岩裡面去了。 孫癩子追到石岩跟前,低頭伏身看石岩裡面,也好像是一個石洞,漆黑的看不見裡面深淺大小的情形,只是岩下的窟窿極小,便是三五歲的瘦弱小孩,光著身也不容易鑽進去。窟窿周圍的石上,都磨擦得非常光滑,可知不斷的有狐狸進出。孫癩子笑道: 「原來這地方就是你這小狐狸精的巢穴。我雖用雷劈了你的母親,但我師傅既將你母親的屍體埋葬了,並築了墳堆,我又在墳前默祝了後悔之心,並許了超度牠,你不應該迷了我的方向,使我不能回洞,見不著師傅,得不著盤纏。我原是不恨你的,至此也不能不恨你了,性命可以不傷害你的,但須擾得你暫時不能在洞裡存身,以泄我迷途之忿!」 舉頭看岩邊有好幾株樹。孫癩子在看牛的時代,就慣會上樹:當即爬上樹去,折了一枝大樹丫下來。兩腳剛著地,瞥眼就看見那只黑狐狸從洞裡竄了出來,跑的真快,霎霎眼便沒看見了。孫癩子疑心是自己的眼花了,料想狐狸不能逃跑得這般快。隨把樹丫的小枝去了,僅留了頭上幾根小枝葉,從窟窿口塞將進去,以為這樣狐狸的巢穴,縱深也不過數尺,有這麼的樹枝,足夠戳到底了! 誰知塞進窟窿去,毫無阻擋,直塞到樹丫都進了窟窿,孫癩子還不捨得放手,自己將身體伏在地下,伸直了右臂,也送到窟窿裡面去。在裡面握緊樹丫,用力攪動了幾下,忽覺得窟窿旁邊,有一件尖銳的硬東西碰得手痛,順手放下樹丫一摸,摸著了似很沉重,取出來看時,原來竟是一個大元寶,朝窟窿口的一方面,也磨擦得非常光滑了。 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跪在地下叩頭謝了師傅的賞賜,起身待走,忽又轉念道:「照這情形看來,我是錯怪小狐狸精了,牠原形都保不住不顯露,那裡能有神通迷我的路。我無端將樹丫塞進牠窟窿裡,若不取出來,他果然早已逃出了窟窿,到還罷了,不過從此回不得巢穴。倘若還在裡面躲著,不能出來覓食,不活活的將他餓死嗎?」遂揣好了銀子,仍伏身把樹丫拖了出來,才下山尋人打聽了回瀏陽的道路。 在路上也不知走了多少時日,向人打聽了多少次路程,一日畢竟被他走到了瀏陽縣。他既沒有家可以回去,又沒有親朋戚友之家可以投奔,初到瀏陽,只得權且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他雖是在瀏陽生長的人,然一則因生長在鄉下,不曾到這縣城,二則因那時年紀太輕,又出自窮家小戶,所以對於瀏陽的一切情形皆不熟悉,不過一口瀏陽話還不曾忘記說就是了。一到了瀏陽縣,心裡說不盡的高興,每日在客棧裡吃了早飯,就到街上去閒逛。打算在客棧裡略住些時,再到自己生長的鄉下去,謀安居生活之道。 這日,他正在街上緩緩的走著,忽見前面遠遠的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眉開眼笑的,不知圍擁著一件甚麼東西,邊看邊走。孫癩子是專在街上瞧熱鬧的,看了這情形,自然加緊了腳步,迎上前去看,他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幾乎惹出一場大禍來! 原來大家圍擁著看的,乃是一條三尺來長的木櫈,櫈上放著一顆人頭。木櫈並沒人推挽,自然會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動。那人頭雖是自頸以下截斷了,但是不見一點兒血跡。兩眼並和平常人一樣,能左顧右盼。頭髮朝天綰了一個道裝髻,還戴了一枝古玉簪。 周圍看的人雖多,連小孩子都沒一個敢動手去探摸的。孫癩子看了,雖知道是有人賣弄法術,然不知道這人是誰,是何等樣的人物?正想找一個年老的人打聽,湊巧有個人看了,向旁人稱歎道:「像鄧法官這麼高強的法術,普天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這人聽了點頭道:「法術確是高強得很,不過說普天下找不出第二個,就怕未必,只我瀏陽自然沒人及得他。」又有一個離木櫈遠些兒的人聽了,答道:「我瀏陽若有人能及得他時,他也不敢這麼橫行無忌了!」 這人說還未了,就有個年老些兒的,連忙搖手止住道:「快不要隨口亂道,你以為他只有一顆頭在這裡走,便聽不出你的說的話麼?此時這頭不能開口,等一會剃過了頭髮回去,一般的能將眼裡看的情形,耳裡聽的言語,一五一十說法給那鄧法官聽呢!」 那說話的人道:「隔了這麼遠,我方才說的聲音又不大,料他也不聽得。並且看他的人這麼多,他即算聽得了,也不見得便知道是我。」 孫癩子這才知道是鄧法官的頭,因想看這頭究竟如何舉動,便不暇多聽這幾個人談話,即跟上人頭同走。 又走了十來家後面,到一家剃頭店門口停了,只見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人,裝束情形與普通剃頭的差不多,好像歡迎上賓的神氣,慌忙走出店門,恭恭敬敬的對這頭拱手,笑道:「鄧法官今日又來光顧小店子,請進、請進。」說著,將雙手先在自己衣上揩擦了幾下,覺得揩擦乾淨了,才誠惶誠恐的捧起那頭來,走進店就一張高櫈子上安放了,和平常人剃頭一般的剃起頭來。剃乾淨了,仍捧出來安放在長櫈上,那櫈又自然能行走了! 孫癩子是個會法術的人,見了這種情形,如何肯舍了不看個究竟,遂又跟著長櫈行走。 不知跟得一個如何的結果?且待第九十五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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