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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求放心楊從化削髮 失守地馬心儀遭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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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鄭時審訊過馬心儀之後,退堂傳集張汶祥、施星標二人秘密會議。鄭時先開口說道:「前次二弟從紅蓮寺回來,因聽了楊幻勸勉的話,動了改邪歸正的念頭,我一向留心尋覓大家好下臺的機會,即苦於見不著。剛才我審訊這個知府馬心儀,看他的談吐相貌,很不尋常。我料他將來發達,不可限量,我等要下臺,這機會倒不可錯過,只不知兩位老弟的意思怎樣?」 張汶祥道:「這知府的談吐相貌好,如何是我們下臺的機會,我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鄭時道:「我也知道老弟不懂,也只問老弟願意不願意趁此下臺。願意,我再說其中的道理。」 張汶祥道:「既是下臺的好機會,安有不願意的。」 鄭時點頭道:「我看馬心儀的儀錶非凡,逆料他將來必成大器。我打算好生款待他,和他結納,求他以後設法招安我們,於我們有好處,於他自己也有好處,我料他為人精幹,將來必能如我等的心願!」 張汶祥道:「他若自以為是朝廷大員,瞧我們這些私鹽販不起,不願意和我們結納,大哥這番心機不是白用了嗎?」 鄭時搖頭道:「這一層倒可不慮,因為我們平日捉拿了官府,都是置之死地,於今我們不殺他,反殷勤款待他,與他結交,人誰不怕死,豈有不願意的道理?」 張汶祥道:「世人能心口如一的絕少。我們殷勤待他,他這時為要保全他自己的性命,口裡說得很好,盡可對天發誓,與我等結交,將來盡力設法招安我等。一離開了我們,就立時變卦,甚至還記我們擒捉他的仇恨,反力圖報復。這片心機不仍是枉費了嗎?」 鄭時笑道:「我也想到了這層。不過我料他決不至有這種舉動,我知道馬心儀做官,十分熱中。我有方法能幫助他,使他升遷得快,不愁他不落我的圈套。我既有力量幫助他,使他升遷,就有力量陷害他,使他不安於位。他心裡儘管不高興與我們結交,一落了我們的圈套,便不能由他作主了。好處就在我們是販私鹽的,他為自己的地位,官聲起見,斷不敢開罪我們!」 張汶祥道:「大哥是心計素工的人,只要大哥覺得是這麼辦妥當,就這麼辦下去。俗話說,求官不著秀才在。我們結交了他,他能如我們的心願,自是再好沒有。就是他轉臉不認人,我們也沒有吃甚麼虧。」 鄭時見張、施二人沒有異議,便獨自到拘押馬心儀的所在,親手替馬心儀解開繩索,引著與張、施二人相見。 馬心儀不知鄭時是何用意,盛氣相向的說道:「你們這班逆賊,打算將本府怎生擺佈,要殺只管就殺,休得囉唕。」 張汶祥聽了這幾句話,又見了那種驕慢的神氣,已忍不住待伸手抽刀。鄭時連忙望著張汶祥使眼色,納馬心儀上坐了,才從容說道: 「我等若有相害之心,也用不著這些囉唕了。你在四川做官的能名,我等早已聽得;我等在四川的威望,你大約也有所聞。我三人雖是異姓兄弟,然情逾骨肉。三人一般的性格,生平痛惡貪官污吏、惡霸土豪,所以貪官污吏落到我們手中,簡直和有深仇積恨的一樣,頃刻不容緩的將他處死! 「你在四川沒有貪污之名,我們兄弟不存心和你作對。無奈你放我們不過,幾次派兵向我們窮追痛剿,逼得我們沒法,只好努力攻進城來,和你當面說個明白。我等其所以甘觸刑章,拚死要做這私鹽買賣,全是迫于生計,不能坐待著餓死,就只得鋌而走險了。如果有賢明官府,憐憫我等是出於無奈,設法安置我等,我等是情願效死的!」 馬心儀見鄭時沒有殺害他的心思,他也知道鄭時是個豪傑之士,便改換了很和易的臉色,說道:「你既說如有賢明官府設法安置你們,你們便情願效死,何以官府幾次派人到山裡招安,你們反把派去的人殺戮呢?」 鄭時道:「那幾次招安,何嘗有一次是真意,無非想用招安的名兒,騙我等人入牢籠罷了。我的耳目很多,官府的一舉一動,都不能逃我的耳目。並且那幾個想騙我們入牢籠的官府,就是我們兄弟所深惡痛絕的貪官污吏,正恨不能吃他的肉,寢他的皮,豈肯受他的招安? 「我粗知相人之術,看你的相,將來必位極人臣。因此不打算害你,並願盡我的能力幫助你,使你宦途平坦,一路升遷上去。不過你得應允我一句話。」 馬心儀問道:「應允你甚麼話?且說出來,看能不能應允?」 鄭時道:「你不能應允的,我也不至向你說。就是我先幫助你升遷,你升遷之後,再盡力援引我們。我們非不知自愛的人,到時決不會有使你為難或拖累你的舉動。」 馬心儀道:「你有甚麼能力,能使我宦途平坦,一路升遷上去呢?」 鄭時笑道:「這倒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你應允了我的話,我自然要做給你看。若以後我的話不驗,你也不妨將應允我的話勾銷。」 馬心儀暗想:這話倒爽快,他既能先幫助我升遷,我升遷之後再援引他,于我有益無損的事,如何應允不得呢。當下便答道:「我真能宦途平坦,一路升遷上去;將來一定盡力援引你們出頭,決不食言!」 鄭時道:「就是這麼應允,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雖也未嘗不可,不過我與你地位懸殊,似乎非經過一種儀式,不足以昭慎重。常言:貴人多忘事。你將來大貴的時候,因與我們有雲泥之隔,若存心嫌我們微賤,我們也無可奈何。你是真心打算將來援引我們出頭,此刻就應該不存貴賤高下的念頭,與我們三兄弟結拜。我們綠林中人最重結拜,一經結拜,便可共生死,永遠沒有改悔的!你肯和我們結拜,方可顯出你的真心。」 馬心儀是個做知府的人,那有真心和鹽梟結拜為兄弟呢?不過在初被擒的時候,以為萬無生理,已拼著一死,說話才能氣壯。此時見有一條生路,便只求能脫身,不肯再向拚死的這條路上走了。明知若不應允鄭時的話,使他兄弟惱羞成怒,翻過臉來,就不好說話了,遂不躊躇的答道: 「我也知道你們都是些豪傑之士,將來必能為國家建立功業,不是久困風塵的。結拜為兄弟,我很願意!不過你我此時因地位不同的緣故,結拜的事,除了我們自己而外,無論誰人都不能給他知道。這風聲傳出去,於我果然不利,你們也討不了好處。既討不了好處,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鄭時道:「敬遵台命,我所以親自來解縛,不許有一個跟隨的人在這裡,也就是因這事不宜使外人知道。」 當下雙方說妥了,就點燭焚香,四人對天結拜為兄弟。並照著尋常結盟的例,都對天發了「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的誓。論年齡,馬心儀最大,鄭時、張汶祥次之,施星標最小。鄭時原是做大哥的;此後的大哥,就得讓馬心儀做了。各人都降了一級稱呼。 四人結拜過後,鄭時早已安排了豐盛筵席,算是慶祝成功。馬心儀在筵席上雖強作歡笑,然時時露出愁眉不展的樣子。鄭時看了不樂道:「難道大哥心裡有不甘願的地方,礙難說出嗎?這事雖由我等強迫做的,然我能斷定于大哥有益無損。大哥是有胸襟有氣魄的人,料不至因我等出身微賤,便存不屑之心。何以大家正開懷暢飲之際,卻時時露出愁苦的樣子來呢?」 馬心儀道:「二弟說盡力量幫助我,必能使我宦途平坦,一路升遷上去,這話我也相信。因為素來聞二弟的名,知道是個足智多謀的人。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我所著慮的,就在目前的這個局面,教我不好擺佈!我是有守城之責的官兒,於今城被攻破了,我全家被擒;如果我能以身殉城,身後還可以得些榮典。除了身殉以外,敗兵失地的處分,總不能免,教我如何能不愁苦呢?」 鄭時大笑道:「這算得甚麼,我若沒有對付的方法,也不敢說幫助大哥的話了。大哥目前有為難的事,我就不能幫助,以後幫助的話還靠得住嗎?大哥只管開懷暢飲。我們今日雖結拜了成為異姓兄弟,然因地位不同的緣故,此後料不定要到何時,方能與大哥再是這麼共桌飲食。大約第二次能與大哥共飲,便是我們三個老弟出頭的時候了!」 馬心儀立時現出了笑容,問道:「二弟有何方法,就說出來讓我參詳一番。能得周全,我總知道感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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